阿萝（三）

                                                   （三）

 吃完饭后，阿曼就在父亲的新居里转悠起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大约不到六十平米的商品房，比原来的旧房小得多，只有一个卧室，但光线很充足，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等每个角落都明明亮亮的，比市区那套旧房亮堂多了。

不知道为何，阿曼总是不觉主地把这里的每一处都与过去的旧屋相比，采光、颜色、布置等等。

房间的颜色主调是一种柔和的淡黄色，这是阿萝喜欢的颜色，阿曼小时候总和她抢的那个小布包就是这种柔和的淡黄色的。墙上没什么挂件，阿曼轻蔑的撇撇嘴，父亲一心全在工作上，阿萝也是除了工作就没什么爱好的人，这样的一对能为生活打扮出什么好颜色呢？

“哼！乡下人”阿曼不自觉的竟说出这句话来，心里充满了一种对女主人也就是对阿萝的鄙薄。

房间的布置很一般，如果要说有一点可取之处，那就是干净整齐，边边角角都是一尘不染。但是和母亲柯梅布置的房间一比较，这里顿时就逊色多了，母亲布置的房间是多么温馨啊！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留着母亲的体温和那一回头的微笑。

想到这里，阿曼倔强的眼角还是洇湿了。 可是，母亲，我最亲爱的母亲，您为什么要听任阿萝闯进我们的家门？您知道她抢了多少属于我的母爱吗？每当看到您抚摸着她干枯萎黄的头发时，我的心有多痛多嫉妒您知道吗？现在，您看见了吗？她这个令人鄙视的乡下人还与父亲同床共枕，她甚至占据了您的位置睡在父亲的臂弯里，您看见了吗？您在天上看见了吗？

想到这里，阿曼禁不住泪流满面。

 快下班的时候，张林生终于下了手术台，他急匆匆的到科室把工作交待完就往家赶。张林生知道女儿阿曼打小就要强，常常针对着阿萝生些事端，柯梅在世时，总在这种时候偏坦着阿萝，这更让阿曼气急不已，每次受到的委屈她肯定要在事后加倍的补偿在阿萝身上。现在柯梅去了，今天一整天她在家里就对着阿萝一个人，谁知道这小祖宗又生了多少事端呢。想到这里，张林生苦恼的摇摇头，加快步子向医院大门口的公交车站走去。

 家里，阿萝在厨房忙活，阿曼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遥控器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

 “阿萝，我爸怎么还不下班啊？”阿曼看看墙上的挂钟，扬声向厨房问道。

 “他今天有个大手术，要晚点回来。对了，鸡蛋是蒸了吃蛋羹还是用西红柿炒？”阿萝知道这两个菜都是阿曼的最爱，在家时总是和她抢。

 “随便随便，吃个鸡蛋还问来问去的，也不知道我爸跟你过的是什么日子！”阿曼烦躁的呛了阿萝一句，要是母亲在世，她才不会这样问呢，她总是在阿曼打开门时端上好吃的菜，那一阵扑面而来的香味总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阿曼闭着眼睛嗅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记忆中菜肴的香味和母亲的馨香。 正在这时，张林生推门而进，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阿曼。面前的阿曼，微闭着眼睛，经常轻皱的眉头难得地舒展着，看上去像正在享受着什么，那神态、那模样，活脱脱是大学入学时初遇的柯梅。

看到这里，张林生心里一酸，他在谴责自己，刚才真不该那样评价阿曼，她也不易啊！因为家里住进了阿萝，她觉得是阿萝抢了父母亲对自己的爱，心里一直不痛快。孩子嘛，尤其是女孩子，这点小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没成想，三年前她干脆辞职跑北方折腾去了，虽然那时候还掺杂着发生了一些其它的事情，但她心里那点与阿萝有关的小疙瘩多多少少地推动了她的辞职，唉，孩子长大了，心事也更重了！

 “阿曼，好吃吗？”席间，张林生边给阿曼夹菜边问道。

 “嗯，还行吧。不过，比起妈妈做的，还是差了一个档次”。阿曼筷子点着那盘西红柿炒鸡蛋说。

 “这孩子，真是的。对了，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张林生干笑着看了一眼阿萝，又对阿曼说。

 “我？先住一段时间再说吧。”阿曼扒拉着饭粒心不在蔫地说。

 “那，那，你是和我们一起住？还是，老房子…”一直低头吃饭的阿萝犹犹豫豫地问。

 “我当然和我爸住一块儿！喂，你什么意思啊？这才刚正式进我们家门，就撵我呀？”阿曼啪的把筷子摔在桌子上，隔着桌子站起来大声对阿萝说。

“我，不是，我……”阿萝急着语无伦次地解释说。

 “阿曼，别急别急，来，坐下慢慢说。”张林生赶紧把阿曼拉住“阿萝的意思是说这里房子小，怕你住得不习惯。不过，你愿意住这里，在客厅里搭个铺也行，只是要委屈我们的小阿曼喽。 当然，咱们家原来的房子什么也没动，原模原样的搁那儿呢，打开门就能住人，如果你在这里住不习惯了，再搬过去也不迟。”

“哼，这还差不多。嗳，我说爸，你怎么买这么小的房子啊？只有一个卧室，以后生个孩子都没地方住。”

 “当啷”一声，阿萝筷子落地。

 “来来来，吃饭，吃饭，瞧这菜都凉了。”张林生赶紧给她换了一双新的，又张罗着大家吃饭吃菜。

 晚上，张林生和阿萝在房间里。

 “阿萝，今天阿曼…你别放在以上啊！她是个孩子嘛。”张林生轻轻的搂着阿萝瘦弱的腰肢说。

 “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阿曼也是我看着打小长大的啊！”阿萝立刻接口道。

 “阿萝啊，你总这样只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才学得会也为自己想想，我的小阿萝啊，总这么懂事，这么让人心疼！”张林生把阿萝搂进怀里说。

 这一夜，阿萝睡得很沉，她刚上了两个夜班，两个晚上科室都特别忙，下了夜班又忙着接待刚回家的阿曼，确实是累坏了。

张林生却一夜没有合眼，阿曼的心情他能理解，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从出生时粉雕玉琢的一尺三寸抚养到这么大，哪个变化不在自己的眼睛里呢？可是，阿曼她不懂，阿萝更可怜，阿萝更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