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的迁徙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是一个对于归来的承诺。”
简短的一句话,是对整个纪录片精神内核的高度凝练。
导演雅克·贝汉说:“飞翔对鸟来说不是人们想象的什么乐趣,而是为了生存而拼搏。它们要穿越云层、迎着暴风雨,许多困难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是的,鸟的迁徙是为生命而战,即使回归的道路危险重重,也阻挡不了它们振翅的决心。
影片在悠扬的乐声中拉开序幕。啾啾鸟鸣,泉水叮咚,大自然缓缓撩起神秘的面纱。镜头捕捉着每一个细节,有捕鱼的水鸟,有嗷嗷待哺的燕子,还有那第一个让我感动的画面:一只雏鸟艰难的破壳而出,这是生命的震颤。这样一个特写镜头,透着的是新生的希望及对生命的尊重。同时,这也预示着鸟的迁徙由此开始。
影片用一系列具体数字,展示鸟儿迁徙路程之遥远,过程之艰辛也就可想而知。直观的画面与间接的想象充盈观众的视线和头脑,可以说是本片的一大特色。
第一次迁徙,开始于春天,目的地是北极。为了防止迷失,鸟儿会借助天文标记、太阳、磁场等,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无法预料的危险,无论是人为的或是自然的。
当镜头转向水面时,一群大雁俯冲至水面,扑腾着翅膀,熟悉着疲惫的身躯。休憩好了,就又展翅飞走。却不想徒留一只被渔网缠住了腿的大雁,在水中不断扑腾着翅膀,哀鸣不断,是如此张皇无力。最后,一个奔跑着的小男孩解救了它,它旋即展翅飞向蓝天,追寻同伴的身影。这时导演使用了蒙太奇手法,两个画面展现同一个内容:一个是一群大雁在自由翱翔,一个是一只大雁形单影只,哀鸣凄凄。对比之间,无不让人唏嘘。
还有那斑头雁,飞行1500英里,从印度飞向中亚草原,途经雪山休憩,交颈而鸣,追逐嬉戏,却不想遇上雪崩。惊慌起飞,复又被雪给掩埋,白色的身躯与黑褐的雪山顶形成对照,生命在自然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或许,鸟儿都是天生的舞者。你瞧,那丹顶鹤姿态是如此高贵典雅,白头鹰身姿矫健、眼神犀利,而那克拉克鸟水中的身姿是如此优雅,好比水上芭蕾,我想要是它来参加奥运会花式游泳定能技惊四座。
影片还很好的运用了留白手法,对于收割机即将轧死雏鸟的情节予以回避,只留一片空白让观众自己想象,结果不言而喻。或许只有留白,才能传达出那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蕴,也发人深省。
加拿大雁从墨西哥飞往北极圈,途经沙漠,于废弃的汽车旁饮水,突然一汽车驶过,却不见躲闪,只是往后退了退,在对生的渴望面前,一切显得微不足道。
还有那关在笼子里的大雁,伸长脖子向飞在空中的同伴鸣叫,声音是如此凄厉无助。这与后来南迁时的一个镜头两相映衬: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蓝鹦鹉用嘴啄开笼栓,逃了出来,从而重获自由,搏击蓝天。两个画面中,虽未有人,却是对人无声的控诉。人和动物都有对生命与自由的渴求,为什么人要折断鸟儿追求自由的“翅膀”,岂不痛哉?
不能忽视的还有影片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傍晚时分,鸟群密布,如倾巢而出的蜜蜂,顷刻间布满整个画面,观众的视野得到极度扩张。印象中还有一位老人立于田野之中,却无意惊起觅食的鸟儿,一时间鸟儿四散逃开,踪影难寻。
终于,历经两个季节,来自各个大陆的鸟在北半球会合,又旋即分离,它们作为一个团体的生活结束,开始家庭生活。
于是悬崖峭壁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鸟巢。它们在这里生育,哺育下一代,为秋季的迁徙做准备。
在这里,它们生活得好不惬意,有的在水中漫游,有的争相竞海潮。然而大西洋的夏季很快结束了,秋季的迁徙开始了。
鸟儿们借助风力展翅,御风而行,为的是节省体力,以备长途飞行。气候的转冷,迫使它们飞向南方,这是关乎它们生死存亡的问题。在这途中,一样危险重重。
霎时间,海上电闪雷鸣,这时任何浮动的东西都可以成为鸟儿救命的浮木,直至飞到海岸它们才能休息。这是大自然对它们的考验,一场旅行下来,它们的生命得以磨练和升华。
然而即便逃过大自然的威慑,仍难逃猎人的捕杀。繁华的都市,烟雾缭绕的工厂,经济繁荣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带来环境的污染。导演颇有深意的给了深陷油污中的鸟一个特写,反讽意味不言而明。我们不禁反省:繁华背后是多少生命的丧失殆尽?
就这样,秋季迁徙的队伍在不断减少,幸存者随年长者飞行,年轻者熟记路线、标记,为来年独立飞行做准备。它们的一生就在两次迁徙中开始、终结。
黄昏时节,暮霭沉沉,一群鸟儿在房屋前觅食,一位老人缓缓蹲下,摊开手掌,喂食鸟儿。这与北迁时的那个画面构成镜头的重复,却也有所不同。这次鸟儿没有四散逃开,而是试探性地啄食老人手中的谷物。两个镜头的细微变化,是导演人文精神的体现,是脉脉温情的流露,是对生命的敬重及对人性的希冀与宽慰。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得以彰显:自然的存在得益于人类的保护,人类的生存得益于自然的馈赠。二者相互依存,互为前提。人只有尊重自然,保护自然,才能与自然长期共存。
这段旅程以来到热带为终结点,然而天堂是短暂的,仅仅是一个季节,庞大的鸟群又要迁徙觅食。
然而仅仅依靠自身的力量完成最后的旅程是不可能的,必须借助自然的力量。凤冠企鹅随大西洋暖流而来,在水中搏浪,继而登陆。于海滩休养生息,生儿育女,同时还要时时警惕其他动物的侵犯,着实不易。每当敌人来犯,它们便高声鸣叫,企图吓走敌人,然而往往是徒劳无功。许多小企鹅还是葬生于它们的偷袭之下。每至于此,它们便援颈哀鸣,叫声凄厉,动人心肠。接而仰天,似在祭奠逝去的灵魂。
最后镜头重叠:曾被束缚住腿的大雁和奔跑的小孩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这既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开始。终结是因为归来的承诺得以兑现,至此一只鸟一生的迁徙得以完成;开始是因为与最初的镜头相为映衬,预示新的征程即将拉开序幕,千千万万的鸟儿已许下这一生的承诺。迁徙——由此开始,由此终结。
导演运用回环的手法,使故事成为一个完整的圈。于圈中建构故事的层次,一切都离不开承诺二字。
鸟儿们用它们的一生跳了一曲无尽的探戈,自由、奔放,追求生命初始的真谛:为承诺而生,为承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