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年少(高中篇—结伴游五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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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学生讲授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讲到“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这几句时,不由想起了当年与几位同学相伴游五台山的情景。

那年,我读高二,同我现在的学生一样大。老王同学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跟我前后桌。他说他们村南面有座山,翻过去就到了台怀镇——佛教圣地五台山景区。他说得很轻松,在山里人的眼里,爬座山跟爬个坡也没多大区别。我也以为如此,便欣然加入出游的队伍。没想到,一出发,就傻了眼。

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集合,我们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拉木材的大卡车。老王同学提前买了一大尼龙袋蔬菜,因为他们村里没有卖菜的。我们坐在敞开的车斗里,车上拉没拉木材,我已经记不清了。坐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车,我们来到了宽滩乡。我以为到了!

一下车,老王同学说,还得步行十三里山路才能到他们村——禅堂村。十三里啊,都是石头路!老王同学背着一大袋蔬菜在前面引路,我们五个人跟在后面。初到山里,还有一股新鲜劲儿,体力也尚好,心情也畅快,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禅堂村。

村边有几块大石头,我们累得坐在了石头上。有几人从村里出来了,其中一位老人还走到我们几个女子跟前,认真地瞅了瞅,并询问了几句,然后走了。老王后来对我们说,老人家有好几个儿子没结婚,以为是有人领回了四川女子,便来给她儿子相相媳妇。我的妈呀,一出门就被认作是被贩卖来的四川女子,我们有这么惨吗?

在老王家安顿下,我们就开始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因为老王的母亲病疾缠身,不能行动;而老王的嫂子又在坐月子。于是,板头和老杨同学烧火蒸饭,板头的姐姐和红梅炒菜,我是最不会做的,只能打个下手,后来人家们连下手也不用我打了,我只好一边呆着了。

老王家正对着一座山,出门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山脚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爬山。我抬头一望,那么高的山,我怎么能爬上去呢?爬了没多长时间,我就打起了退堂鼓。我说我不行,一定上不去。红梅说我拉你,一定能。其他人也坚决不容许我后退。于是,我硬着头皮,让红梅拉着往上爬。

爬到半山腰,天阴了起来,身后起了雾。老王吩咐我们赶快走,一旦被雾围住,我们就走不出去了。刚刚还想感受雾朦胧的美景,这下恨不得把雾甩掉几里远。于是,一个劲儿地赶路,也似乎忘掉了疲倦。老王同学又背了一箱方便面,这是我们五台山两日游的主要食粮。山里人走惯了山路,步伐矫健,我们几个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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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山顶了,身后的雾也涌了上来,似乎是尾随我们而来。站在山顶的感觉,相信很多爬过山的人都有过。那种一览众山小的视野开阔、那种历尽艰险终获成功的莫大喜悦,都不是几个字、甚至于几句话能够描述出来的,尤其是恰逢这种起雾的日子。我至今还能清晰地想起那副画面:云雾缭绕在身边,真的是触手可及的感觉,但伸出手却是绝对触不到,对面的山仿佛与你只是咫尺之间,俯身望去,有点儿眩晕的感觉,只好努力望向前方或头顶。很可惜,那会儿我们一没相机,二没手机,美景只能留存在脑中。此时想起,便很懊悔自己没学过绘画,倘若会那么一点儿,我也会把它画下来。有些景致的美,文字是表达不出来的。

下山的时候,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我们六个人却拿了五把雨伞,换来换去,总有一个人要被雨淋湿,最后集体成了落汤鸡。到了台怀镇,天放晴了,我们的衣服和鞋子也都湿透了,又被人认作了卖唱的,狼狈之极啊!可那会儿似乎并不觉得,真是年少者无畏!老王同学给我们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说是他们村里人在台怀镇的一个下榻之处。同院里还住着几个人,有个人是个残疾人,走路一跛一跛的。我们借用人家的锅煮方便面,蹲在地上吃。

去寺庙转转(忘了哪个庙了),老王同学又找到了庙里的和尚(好像是住持),领我们从后门进去了。真的是走了后门,省了门票钱。高中生对佛教的信仰不深,甚至于没有,但进到佛殿里,仍然有种敬畏感。记得在一个偏殿里,我们同老和尚攀谈了一会儿,可能是平时听老和尚讲经的人不多,他的满腹经论无处宣讲,也或许我们都是有善缘之人。他同我们谈了好大一会儿,还一口认定板头是个有佛缘之人。不知板头兄可否记得!

五台山景区除了寺庙林立、信徒虔诚,还有风景优美。但在美景之中却有一道独特的景观:那就是乞丐,尤其是那些残疾乞丐。如今,经过整治,这种现象已经绝迹了。但在二十多年前,那真是一种盛况,让人怀疑丐帮是否就落脚在五台山了。台阶上到处是缺胳膊断腿的乞丐,让人心生怜悯,瞬间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天堂之上。但猛然间,我看到了和我们同院住的那个残疾人。他明明只是跛脚,可坐在台阶上的他却少了一条腿。他假装不认识我们,我也匆匆而过。我至今也想不通他的那条腿哪儿去了,或许我们在院子里见到的那条腿是条假腿,也或许他本身就是个骗子。因为只有骗子,才会装作不认识我们。人心叵测,有时眼见未必是实。

象征性地转了几个寺庙,也学着人们的样子拜了拜佛,照了几张颇具代表性的照片,之后打道回府。回去是跟着老王同学同村一个卖松鼠的人走的。人家两三天就要走一趟,轻车熟路。我们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因为听人们说五台山的佛祖很灵,你只要说一句对佛不敬的话,你就会立遭报应。我们哪儿敢呀,一路上一声不吭,估摸着已经离佛祖很远很远了,才敢开口说话、放声大笑。那个憋屈,比在教室里上课上自习不能随意说笑还难受。

一旦又能出声了,走路似乎也轻快了。下山的路比不得上山,要慢慢地侧着身走,最好拄个手杖,千万不能快走,快走会向前摔。这不,板头和他姐一会儿一个跟头,轮番着来,幸好无大碍。回时天公很作美,晴空万里。山里人一会儿捉松鼠,一会儿掰蘑菇。捉松鼠男同学较上心,掰蘑菇女同学较用心。我没掰几个蘑菇,但知道了那些长得又大又漂亮的却是毒蘑菇。所以,单看外表,是会被迷惑的。植物如此,人亦然!

回到老王家,大家已累得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老王的家人给我们弄好了饭菜(真难为他们了),可我们却一个个倒在炕上就睡着了。旅程算是结束了,叼扰了老王同学家人几天,心里总是有歉意。山里人又颇厚道,临走还每人送了一小袋山里的蘑菇。

老王同学的村子是宽滩乡最里边的一个村子,我们去的那会儿刚刚通上电。老王应该是他们村最有文化的一个人,只可惜他没有考上大学。听说他回村当了几年的老师,后来又出来了,如今做点儿苦力养家糊口。穷人家的孩子,想要改变命运,还得借用高考这个平台。“读书无用论”,那是因为你从未生活在社会底层!

青春年华,有着对理想的追逐,有着对世俗的挑战,更有着无畏向前的勇气。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步入了不惑之年。红梅远在包头,板头在山东,他姐在太原,老王同学、老杨同学,还有我留在了繁峙,却也是几乎没有联系。但记忆并不会因为我们不常联系而消失殆尽,美好的终究会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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