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十二杯酒之第十五杯酒

路迟迟记起那天在报告会上看见柳零时,终于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能够对柳零视而不见,并且潇洒自如地擦肩而过,而现在却躲闪不开,狼狈且矛盾地逃避。当他看见柳零坐在报告席上熟悉自如地精彩演讲时,再次明白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在不断变化,而唯一没有变化是他自己。“她真的变了,”他说,“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柳零了,”从那以后,他开始害怕看见柳零,老远就躲开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来若曦并没有跟来,她还在赌气。望着眼前平静幽深的湖面,路迟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的狗兄弟,狗兄弟疲倦的身形和厌世的眼睛一遍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发现自从狗兄弟死后,他的生活变得更加地糟糕杂乱,而且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他开始想着逃离,想着重新开始。而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并不可靠,甚至有些可笑。

当实习的通知下来时,路迟迟感到重获新生的机会来了,于是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实习的准备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而路迟迟总是把行李箱中原来装好的东西全翻出来,装上一些原本没有装的东西。过了几天又换了过来,一直如此重复着。他热衷于倾听凡是有关实习的话题,就是单这两个字眼也能引起他极大的兴趣。那一段时间,他却并没有因此放弃游荡校园,安心地躲在宿舍准备,而是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寻找一切有关实习的人和事。而当实习快要成行时,他才想起了来若曦,而此时来若曦已经十几天没有看见路迟迟了,她原本以为她会在一两天之内就找她道歉,而结果这十几天路迟迟连一条消息都不曾发给她。路迟迟发现这个问题时并没有急忙跑去女生宿舍楼底下找来若曦道歉,而是以一种极为乐观的精神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感情问题,日后空余再解决并没有什么不妥。“没事的,”他说,“过几天再找她说。”路迟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仍以极大的热情漫游在实习的准备中。

在成行的前一晚,他给来若曦发了消息:明天我就要实习去了!来若曦却始终没有回他消息。他盯着手机从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并没有听到他渴望听到的那一声叮咚。“这个傻瓜,”他说,“怎么今天睡这么早。”这么想时,他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而眼神深处却充满了落寞黯然。他熄了手机,和衣睡了。第二天,从出校门口一直到火车站,他都不时地朝后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来若曦。他站在火车站门口迟迟不肯进站,不停地朝来时的方向张望。“再不来我可就走了,”他自言自语道,“我喊三二一,还不出现我就真走了。”事实上他不止从三喊到了一,更是从三千喊到了一,并反复重复着。而结果依然没有改变,来若曦并没有来。

他进火车车厢时刚想扭过头看一眼,就被乘务人员一把推了进去。坐在硬硬的火车座上,路迟迟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手中紧紧攥着手机。就在火车开动的瞬间,眼角滚出了一抹泪花。韩东城坐在他对面,推了他一把。路迟迟看着眼前模糊的韩东城,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才看清韩东城脸上疑惑的神色。于是胡乱揉了几下眼睛,立刻恢复了对实习的极大热情,聊起了关于实习的话题。

实习之行的第一个夜晚降临时,很多人顺从着疲倦的身体瘫软地陷在椅子里,有几个男生更是打出了鼾声。路迟迟却并无睡意,他靠在窗前,窗外黑茫茫一片,很久才会闪出一点点光亮。长时间的张望使他感到脖子僵硬麻木,他收回了身子靠进椅子里,白色的灯光照在他油腻腻的脸上又反射出去。他躺着的时候呼吸均匀,一动不动,眼睛呆滞地盯着车厢顶,很久才迟钝地挪一下。第二天路迟迟揉着朦胧睡眼听见目的地快要到了时,又恢复了彼时的热情。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兴高采烈且满目期待地看着窗外,窗外无际荒漠,大风卷着黄沙拍打着车玻璃,十几里不见一棵草木。“真好,”他说,“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他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看着钟表,不停地望向窗外。其实一路都是一个景色,而路迟迟的热情却俞走俞热烈。当火车到站,他第一个挤了出来,站在火车站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呼了出来。在去实习小学的途中,路迟迟不停抖动着双腿,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他围着小学校园转了好几圈,对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了极为精细的观察,才心平气和地回到了大队伍中。他被分配带五年级的数学、四年级的语文、二三年级的体育、一二年级的音乐,平均每天三节课。路迟迟欣然接受了任务,并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他每天备课到深夜,第二天很早就爬起来,沿着校园街道跑步。在上课时,他努力使自己讲得生动,变着法儿逗学生开心。闲聊时,他也跟孩子们谈理想,并鼓励他们。体育、音乐并不是他擅长的,在一定程度上,他可以说是一个体育盲、音乐盲,但他依然现学现教。他得到了校领导的表扬和赞赏,孩子们也亲切地称他路老师。路迟迟有时候躺在床上,想起以前的自己,再对照现在的自己,判若两人,便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以前那个荒唐、颓废的自己,已经踏上了新的征程。这么想时,路迟迟满怀信心。

那天吃完晚饭,他坐在校园石墩子上乘凉,天空清澈高远,繁星如密布的明灯,一轮明月正端端地挂在他眼前。路迟迟盘着腿坐着,旁边放的是五年级的数学和四年级的语文。他抬头望向天空。也就是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路迟迟心里咯噔一下,落下了头,掏出手机看时是来若曦发来的,简短的就只有五个字:我们分手吧!其实这样的结局路迟迟早已预料,但还是不甘心地拨通了来若曦的电话。“能给我一个理由吗?”路迟迟说。“浪漫!”来若曦不加思索地说。路迟迟再次抬头望向天空,夜渐渐深了,也凉了下来。路迟迟抖动着单薄的身子站了起来,拎着两本书一步一步地走回去了。但却并没有睡去,准确地说他一夜都未合眼。他歪在床头,凌乱的长刘海胡乱地朝各个方向翘着。疲倦的眼皮耷拉地硬撑着。他并没有思考什么,因为脑子乱得很难集中去想一些事。他任由头脑中出现一些事情,又消失,又出现另一些事情。很多思绪掺杂在一起,他也不想去制止,就这样无所作为地待了一夜,甚至没有流下一颗眼泪。眼看东方既白,第一道光线透过玻璃窗射在他凄黄的脸上,路迟迟感到刺眼,他挪了一下身子,也就是在这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孤独才是一个人最好的状态。

得出这个结论的路迟迟如释重负,他爬了起来,一扫一夜未眠的疲倦和阴霾,精神抖擞地打了一盆水,洗脸时水溅出了好几米。

此时,路迟迟陷在椅子里,他看见有两个人推门出去了,再没回来,剩下的人依然纵酒高歌、狂欢曼舞。他端起酒瓶倒了一杯酒,举在手中打量了一会便喝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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