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门第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副面具,黑白相间,像极了简单妆容的脸谱。
我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叫张扬。学的是屋内设计,只是这牵扯到的绘图技术让我们一个班的人要离开都市住进临近村舍一段时间。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素描和绘制村舍里简单的场景。
我们几十个人被安排在不同的人家里,我和刘凡被分到一起,班导给了地址和门牌号,就处理其他事情。我们三三两两的朝着各自的家庭走去。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门没有开到最大,光线投进去之后有些灰暗。
“请问找谁?”女人穿着简单的衣服问道。
“我们是A大过来实习的学生,学校方面应该有和你们联系过吧。”刘凡说着把胸前挂着的校牌递到女人面前来证明他说的是实话,“我叫刘凡,他叫张扬。”
女人这才侧过身让我们进去。
屋子里不大,和大多的普通农房一样,一个堂屋四周连着几个房间。
我注意到墙上挂着面具的时候,女人正好准备带我们去住的房间,见我视线落在面具上,她也就停下脚步解释道,“那是小孩他爸从国外带回的面具。”刘凡耸耸肩表示不信,我却没觉得有什么可猜疑的。
我们的房间只有一张床,而且很小,像我和刘凡这么五大三粗的大学生晚上睡在一起肯定挤的不行。
女人走后,刘凡面露夸张的说,“这床我一个人睡都不够大,要不你睡地上怎么样?”我觉得他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我也懒得反驳把行李靠墙放好,然后舒适的躺在床上。
可是刘凡这家伙就是闲不住,在屋里看来看去,然后当他把一张照片放到我脸庞比对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刘凡手中的照片里有四个人,房东女人和一个男人估计是她老公,还有两个小孩。
只是,令我和刘凡吃惊的是,照片中有一个小孩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这是?”刘凡有些懵圈,我也呆住了。我努力想着我小时候是否来过这里,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我们拿着照片想去找房东女人问个清楚,或者见见那个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小孩,相片上右下角的时间日期是2007年4月,距离现在已经十年了,可是我们出门撞上的小孩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很显然他并不是照片上的小孩。
“你妈妈呢?”刘凡问他。
“买菜去了。”小孩回答道,追着被弹起的皮球满屋子跑。
“那你哥哥呢?”我觉得照片里的小孩应该是他哥哥。
“哥哥在里屋,妈妈的房间。”小孩说着,刘凡接过弹飞的皮球看着他说,“带我们去看看。”
“皮球还我。”小孩嘟着嘴从刘凡手中接过皮球转身朝里屋走去,我们就跟在他身后。
里屋的门被打开,这里光线居然比堂屋更亮,窗户是开着的,微风在门被打开的同时吹进更大的力度来。
里屋根本没人,我和刘凡面面相觑。
小孩走到床边,然后趴在地上,胳膊伸进床底,没一会儿掏出一个木制盒子,我和刘凡走上前,那盒子很干净上面没有落上灰尘。
“你哥哥呢?”刘凡问他。
“在盒子里。”小孩转过头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刘凡。可能就是那个瞬间我和刘凡细思极恐起来。
当小孩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三张照片,和一个面具,还有一把刀。和堂屋一摸一样的面具。照片上的小孩和刘凡手中照片上的小孩是一个人。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所以,你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直接说死了吗?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在这盒子里啊,”小孩说着把盒子递往我们面前像是给我看他哥哥一样,“看吧,哥哥就在这盒子里。”
可是盒子里就只有那个照片而已。
“这孩子不是傻子吧。”刘凡在我耳边低语。
“你才是傻子。”那小孩居然听到了,怒气冲冲的反驳道,然后啪的一声把盒子关上。
小孩把盒子塞进床底,就把我和刘凡带出卧室,房间门被关上的瞬间。我又看到了堂屋那个浅妆的面具。
然后女人卖菜回来,“今天做点好吃的。”她笑嘻嘻的看着我们,我刚想问关于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的时候,刘凡就用手挠挠头说,“那多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看错了,刘凡的手上的照片不见了。我有些迷糊的看着女人带着孩子去了厨房。
“照片呢?”我问刘凡。
“在这儿。”刘凡把他手里的照片递给我,我一头雾水,刚才明明没有的,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下午我们出去和同学会合,班导在群里发了几张照片,让我们找到那几张照片的地方然后画一幅画出来。
我和刘凡去村舍西边的凉亭,那里有盛开庞大的郁金香。我们在路边走着,旁边有三五个孩子嬉戏打闹,然后我就想到那个房东的儿子。
“你说照片里的孩子是不是死了?”我问刘凡,他没搭理我,玩着手机心不在焉的说,“反正那个带我们去房间的小孩叫什么名字来着,小商对吧,他个小鬼懂得还挺多。”
“你说他是傻子,只要不傻的人都不会开心吧。”我淡淡的说,然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凉亭边,芳香四溢的鲜花像是被甩开的粉墨,和村舍里单调的灰色墙面有着天壤之别的颜色。
刘凡拿出画板找了一个满意的角度临摹了起来,铅笔摩擦在纸面上的质感像是被音像放大在脑海中一样。
“我觉得我中暑了。”我有些心神不宁。
“大哥,这才四月份,在非洲也不会中暑的好吧。”刘凡没看我自顾自的画着。
我总是觉得那个小孩有些奇怪。
“帮我多画一份,回学校一个星期的饮料。”我拍了拍刘凡的肩膀,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就跑开了。
我要知道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究竟是谁。
回到住处的时候,小商在门前玩他的皮球,那皮球颜色很沉旧像是有些年岁的东西。
“皮球是哥哥的。”他看着我说。
我本能的接过皮球,然后仔细观察,这时小商过来抢,皮球被打飞到半空中,我抬起头阳光穿透皮球刺进我的眼睛,影暗交错的地方我忽然发现皮球里似乎有东西。
“里面有报纸。”小商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在接过皮球的瞬间看着我说,“妈妈说里面有关于哥哥的事,这个皮球也是哥哥的。”
“十年前的皮球?”
“对啊,十年前的皮球,那个屋里墙上的面具也是爸爸十年前带回来的。”小商说着。
“十年前你应该没出生吧。”我觉得他说的话和给你的感觉超出了他的年纪。
小商忽然没说话,转身捏着他的皮球,然后皮球被从中间破开,里面的气体放出来吹散了小商额前的头发。
一张像是被裁剪下来的报纸。小商把报纸从皮球里取出然后递给我。
醒目的几个大字用黑色的粗体字加深,【离奇死亡案件】,下面是一篇当时的实时报道。
某天夜里从一家农舍里传来惨叫声,当地居民赶到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大人都被杀死,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这家原本的一个孩子,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一阵恐慌,警方试图找到孩子的下落,但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这是十年前的报纸,事情发生在十年前,“这个被杀死的两个大人是谁?”我看着小商,我竟然这样开口问他,仿佛他知道答案一样。
但小商的回答更让我吃惊,“失踪的就是哥哥啊,可是哥哥当时并没有失踪哦,他也在屋里,和爸妈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有点不敢开口,“十年前死的两个大人就是你父母?”我觉得这太荒谬了,之前见面聊天的女人怎么会在十年前就死掉了。
小商看着我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说吧,你这次来家里是想干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皱着眉头,思绪有些混乱,我努力想让自己理智起来,来分析所发生的一切。
“你的父母死在十年前,当时你的哥哥在屋里,那么你的哥哥在哪儿?”我问道。
“床底下,在我哥哥熟睡的时候,我妈妈用匕首把他杀了。”小商说着,“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爸爸就是我哥哥杀死的,我妈妈为了我爸爸杀死了我哥哥,而我哥哥为什么要杀死我爸爸呢?”
“因为你爸爸杀了你妈妈!”我大胆猜测道。小商微笑着仿佛在说我的猜测是对的,“所以当年的杀人事件,是你爸爸杀了你妈妈,你哥哥杀了你爸爸……”我顿了顿,“你说谎,你哥哥根本不是你妈妈杀的,是你!”
可是小商十年前根本没有出生。而且转眼想着,如果是小商杀的哥哥,那谁杀了他,还是说,只有他妈妈才是那个凶手。
“十年前,我哥哥十二岁,我十一岁。”小商说着。
“你现在怎么可能二十一岁?”我看着小商。
“我正在才几岁而已,可是十年前的我长到现在是二十一岁。”小商说着。
如果他现在和十年前的年纪不能相加减,那么十年前的他就不是现在的他,而且报纸上说的是只有一个孩子失踪,当时其实是没有小商的,如果是他杀死了哥哥,那当时的他现在是谁。
然后,当我看到屋里面具的时候,我才忽然想到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所有现在存在的人都以一个不可能被发现的身份来把岁月活下去,借助面具伪装成别人。
那么假设小商是十年前的弟弟,房东女人是十年前的妈妈,那他爸爸呢?他哥哥呢?
还是有些地方解不开谜团。
“面具是爸爸十年前从国外带回来的。”小商说着,“他一直生活在外面,几乎抛弃了我和妈妈,哥哥一直活在盒子里。”小商说着挽起衣袖,然后我就知道小商的十年前是谁了,他和刘凡在胳膊上有一个完全一样的胎记。刘凡就是十年前杀死妈妈的那个人。而哥哥就是妈妈杀的。
这时候,房东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看着我,身影落在黑暗中。
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忽然觉得一切都能够被理解,我朝女人走过去,轻描淡写的说着。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是谁,我会告诉你,我就是十年前被你杀死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