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

孔乙己从鲁镇来到二镇换了模样，不再是长袍马褂，瘦骨嶙峋的样子；也不再是满口“子乎者也”听不懂的话，从人们的哄笑声中慢慢走去，或者“来一壶好酒！”从袋里掏出九文钱来；西装革履，领口打着蝴蝶结，手里提着莽蛇皮制的手提包，戴着镀金的宽边眼镜，给人精神抖擞的感觉。除了阿Q、老栓、祥林嫂和闰土外，身边多了几个秘书兼保镖之类的年轻人。一行人来到野猪林酒店。

“老板，请进！预订了包厢了吗？”“999”

“老板，请点菜！”孔乙己翻着菜谱，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好像未看到有接近鲁镇菜模样的菜。看样子都是火辣辣红艳艳的湘菜。“有鲁菜嘛？”“有呀，卤豆腐干，卤猪尾巴，卤鸡爪，卤蛋，卤虾等。”“小姑娘，你读过《孔乙己》吗？”“没有！本人小学肄业。”见孔乙己大为吃惊，白多黑少，睥睨着自己，便一本正经地说“没读多少书，靠双手劳动养活自己，不偷不骗不抢，跟你有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呢？若多读一点书，你不至于在酒店做服务员吧？不会被人叫来叫去，上跑下跑，气跑断了也挣不到多少钱吧？”“老板，还是点菜吧。你是来吃饭还是来当师爷？实话告诉你，这偌大的酒店是我亲哥开的，因服务员难找，他好话说了一箩筐我才来的。我亲哥也是小学未毕业，写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蝌蚪似的，除了我们认识外，别人都说是天书。”

孔乙己翻了半天，没有一样菜中意，便说阿Q你来点，喝过洋墨水，见过世面嘛。阿Q正想显示自己的能耐，便接过菜谱认真翻看起来，一边翻一边问，“有红烧狗肉不？”“没有！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你见过朋友吃朋友的吗？”“有活吃猴脑吗？”“没有！人类据说是猴子进化而来，也算是人类的祖先，你见过吃祖先的吗？”“有穿山甲不？”“没有！穿山甲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若一边吃一边拍视频发朋友圈，甚至直播，我们这酒店还开得成？”

“你这酒店号称“野猪林”，总该有几种野味嘛！”“有呀。野猪，野兔子，野鸡，还有竹鼠，口味蛇，炸蝗虫，蜂蛹之类，好吃的应有尽有。”“那就每样点一份，看看哪样好吃！不怕不识货 ，就怕货比货吗。”“阿Q哥，每样点一份，大奢侈了吧？”“怕什么！孔老板今非昔比，你放开肚子只管吃！”“放开吃也只能点五到六个菜。我们酒店有规矩，十个人一桌，顶格是六个菜，你们九个人，按规矩只能点五个菜，看你们是外地人，放宽到六个。”“嗨呀！我们走遍天涯海角还没听说过店家主动不想多赚钱的！你怕我们没钱吧？一餐消费万儿八千是家常便饭！我们孔老板有的是钱，你怕什么！”“不是那回事儿！即便你是全球首富，到我们这儿也是这规矩！”

“有什么酒呢？有茅台吗？”“没有！若全国人民都喝茅台酒，不把厂家的员工累死了？孔老板是文化人，要说酒文化底蕴深厚的当属汾酒吧？“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喜欢喝汾酒不？”“小姑娘，我们自带了鲁镇的老白干酒。另外，我们也带了鲁镇的水来，泡茶、煲汤、煮饭和炒菜都要用我们的水。闰土，你去车后备箱弄两桶鲁牌矿泉水来。”

“鲁镇的老白干？闻所未闻！孔老板，我们二镇的水蛮不错的，还是……”小姑娘尚未说完，祥林嫂笑着说，“我们孔老板最讲究水了，在他看来，没有一样东西比水还需要讲究的，比水还重要的。他的口头禅是水比食物重要，喝什么水才是一个人的身份。”“那是的，吃什么有什么呢？填饱肚子就行。你看《红楼梦》里喝茶多有讲究！妙玉招待黛玉和宝玉都是用旧年的雨水和雪水，古人讲究顺应自然，浑然天成才是最好的，雨水和雪水都是上天恩赐的。我们鲁镇的水也是最好的，最纯净的。要说文学涵养和滋润人，哪里的水都比不上！”

“孔老板！谁不说家乡好呢？无非是山好，水好，人好吧？但我二镇的水也不错，试试吧？上善若水，水无定势，哪里的水不养人呢？莫非只有鲁镇的水才养人呀？才能出大文豪呀？你那里无非是水多一点，桥多一点，船多一点，乌蓬船还有点意思喽！我们这里确实缺水，所以人都是硬梆梆的，坚硬三根筋！”“别的可以将就，除了水。水土不服，我这肚子特别敏感，不说喝，只要闻到异地水的气味它就会咕咕的响，哗哗地泻，五鼠闹东京似的。”

“孔老板！你那肚子装多了诗文吧？文人相轻，又敏感又瞧不起别人，容易导致水土不服。又酸又腐又讲歪歪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其实是瞧不起大兵吧？不过，军队是大熔炉，当兵的其实也人才辈出的。你看写《边城》和《湘行散记》的，写《丰乳肥臀》和《檀香刑》的不都是从军队里出来的吗？”

酒过三巡，孔乙己红光满面，满嘴油腻，便大发感慨，“想当年好穷的！人穷志短，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人太穷了，别人看不起，只剩下嘲笑；自己也看不起，只剩下沉沦。贫贱夫妻百事哀。喝点酒还要靠赊，读点书还要靠窃，弄点乐还要靠“茴”，过的什么日子呀！比雨果的《悲惨世界》还悲惨！要不是改革开放，我孔乙己还会有今天？早就成孤魂野鬼了吧？”闰土感触最深了，“是的，是的！我那时三十多岁就老得看得上去有六七十岁了！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你看我现在精神焕发，哪里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呢？”祥林嫂眼睛都湿润了，“我那时过的是什么日子！比熬还难熬！都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其实何止呢？我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我是彻底告别昨日，开启了生命的第二春！”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真是时来运转！你看我们孔老板好风光！人倒霉，喝水也塞牙！人红火，椰风挡不住！现在什么企业都排着队找我们孔老板做代言人，即便是卖女人内衣的！卖酒的，卖书的，卖药的就更不应说了！”阿Q太兴奋了，把满满的一杯老白干一饮而尽，好像是琼浆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