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的那些嘴脸,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我,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咸亨酒店当伙计,一般来喝酒的有两类人,生活拮据的短衣工人,每天收工的傍晚,温碗酒,站在柜台外喝完了事;出身阔绰的长衫客人,点酒点菜坐下慢慢喝。因不够机灵,伺候不好长衫主顾,又应付不了斤斤计较的短衣帮,掌柜碍于荐头的面子,不好意思开除我,只好让我专管给客人温酒的职务。因为掌柜的严肃和没有好声气的主顾,平日我是不敢面带笑容的。

除非孔乙己到店里,因为所有人都笑他。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一个连秀才都没有考上读书人,生活拮据而不屑与短衣帮为伍,为标榜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常年穿一件又破又旧的长衫。这自然遭到身旁短衣帮的反感:都是站着喝酒的人,强行摆出高人一等的做派给谁看?

“孔乙己,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

“你一定又偷人家东西了!”

短衣帮高声嚷道。

孔乙己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

一个“嚷”一个“排”,一副攻守的画面跃然纸上。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看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

孔乙己涨红了脸,额上青筋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孔乙己,你当真识字么,怎么连半个秀才都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

自认为满腹经纶的他,面对不识字的工人的奚落和嘲讽,表现得语无伦次。

当一个人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人揭开并供众人消遣,当一个人拼命维护的最后一丝尊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无情的践踏,当一个人最后的精神家园被一次又一次次的摧毁,想要守住内心精神支柱便再也不能了。

“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是孔乙己最后的归宿。

社会底层的短衣帮,虽饱受人生的艰难与辛苦,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人多一点点善意。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孔乙己把聊天的对象转移到我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问我是否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怎么写,面对孔乙己的提问,我是这么想的“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同样是身处社会底层且在无限边缘的我,面对孔乙己的时候,不是感同身受,而是深深的鄙夷。即使在社会底层的圈子里,也要努力的分出一个三六九等。当我不耐烦的告诉他正确答案是,孔乙己不是一副好为人师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显出极高兴的样子。他向我提问并不是想卖弄学问从而获得优越感,也许只是真的想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同道中人简单的聊聊天而已。

酒店的嘲笑声引发路边少不更事的孩童围观,孔乙己便把为数不多的茴香豆分给他们吃。仍不满意的孩子赖着不走,孔乙己慌忙的用手盖住茴香豆的碟子:“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孔乙己脸上的伤疤似乎没有断过,被人打的,因为偷书。

无时无刻无不标榜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对于读书人来说,名节何等珍贵。一贫如洗的他没有偷任何财物,只是偷书,读书人的脸面丢在了偷书上,但他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偷只偷书,好像又守住了读书人的一点点尊严。

孔乙己是矛盾的,他迂腐、固执、守旧、不合群,他谦卑、温良、诚信、有情怀。盼体面因能力不足爬不上更高的阶层,甘于落魄却又放不下那读书人的自尊。就这样顶着一点面子和执念不上不下的过活一生。强装高人一等的给自己套上长衫,可面对旁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又让他如坐针毡。

孔乙己是浮躁的,他本可凭借抄书写信糊口,但他心比天高,抄书这种低级工作不符合他读书人的身份,不中意的工作,宁可混吃等死也不肯努力,最后连找他抄书的人都没有了。想摆脱当前的困顿,却又不愿意为之付出努力,能力平平却好高骛远。你猜我说的是谁?

孔乙己是善良的,他一贫如洗,可他不吝啬,不算计。他欠钱总能还上,把为数不多的茴香豆分一些给孩子吃,还认真的教店小二写字,告诉他以后当老板了记账会用到。可是善良不一定会换来善良,也可能是鄙夷,温和也不一定能换来温和,也可能是嘲讽。这个社会,穷大方和烂好人换不来感激和尊重。

读完发现,短衣帮是我,店小二是我,孩子是我,孔乙己更是我。我们见过世间冷暖,我们深深鄙夷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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