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位基层干部的疫情工作微信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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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在一个小区,彼此熟识多年。晚上7点多,她一般从体育场锻炼回家,我们有时会约在小区门口的全家,喝杯咖啡,聊聊天。

这个春节假期,如果不外出,喝咖啡的次数可能还会多几次吧。

但至今为止,没有喝过咖啡,没有见过面,只在微信上联系。

这个假期,于我们,仍然假期;于她,却比平时上班忙了两三倍不止。

她在岛上某镇分管民生条线,俗称行政副镇长。这次疫情,是镇上的分管领导,也是抗疫情工作的重要落实者和执行者。

1月22日,离鼠年春节还有2天。区里开始排摸人员。

早晨官微公布确诊病例440例,截至晚上7点20分,已经增至473例。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潜伏期长,按照14天潜伏期预测的话,确诊数量将有多少,有点不寒而栗。

排摸工作初始都在镇上,她微信上说:我们一个村发现了3个武汉回来的。这是排摸工作的重点,她专门列出详细名单和人员具体情况。

傍晚17:59,她说:明天又开紧急会议。

1月21日下午区里已经召开防控防联系统紧急会议。1月23日再次召开。

19:53,她告诉我,区里开始布置对于武汉来崇人员的情况排摸,并实行日报告,如没有,零报告。她说,对于报送的信息,尽量想得更细更周全些,好对下具体布置。

1月23日会议之前,镇上新组建的疫情防控工作小组开始报告各类情况,基层排摸、梳理和汇总工作已经开始快速启动。最紧要的,是对那3个武汉回崇人员情况的关注。

10点紧急会议下发《近期需要乡镇政府落实的重点工作》,从三个层面作了具体要求,分别是:武汉返沪人员的管理,由乡镇政府落实;乡镇集中观察点设置要求;节后返崇人员管理。对于第一和第二条,已经有较细的规定,只是其中的操作感觉还需要明确,对于第三条,显得比较原则。那个时候,疫情还在发展前期,对于千里之外的武汉,更多基于理性认知。

乡镇设置集中点,是工作所需,但对于基层来说,年关将近,时间又紧,落实有难度。只是,这是政治政务,要考虑的不是做不做,而是如何做。

也就是这个点,23日10点,武汉封城,这是生命经验里的新鲜词汇。央视康辉说用“封城”这个词不适合,还是说特别措施。

城里的人估计很多都焦虑又害怕,特别是已有症状但是无法被收治的,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甚至绝望。另一方面,看到上海组织医疗专家驰援,对于正能量,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此时,老百姓一定很希望看到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府能发出安稳人心的最强音,而我们内心深处,确定政府高层一定在紧急筹谋。

下午,她们镇上就如何统计、如何落实点位,一一考虑和布置。

14:30,镇上召开紧急会议,落实各项具体工作。

1月24日,大年夜,上午区委区政府发紧急通知,要求统计和武汉相关的人员信息。下午本市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晚上区里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本来,我们约好年夜饭后,来我家聚聚玩一会儿。

因为要开会,她说,我们晚点过来。

除夕晚开会,这又是从业以来第一次听到。会议通知很简单,但充满紧急元素:定于今天晚上18:30在会议中心召开紧急会议,参会对象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分管卫生工作副镇长……后来知道还有在崇所有正处级领导干部。同时通知,1月25日(年初一)上午10:00,召开本区疫情防控工作视频会议,各乡镇做好简要汇报准备。

会议部署之后,需要落实和汇报。她说,晚上加班,不来了。

晚上23:35,我说,今年的春晚有点索然无味。

不是节目不精彩,其实没怎么看,一直在关注疫情,心思不在。

她说,我一分钟也没看,刚洗漱完了上床。

我说,你这段精神紧绷,好好休息!

她说,明天一早去镇上,要去社区卫生中心,10点视频会议。本以为年前大项工作完成差不多了,没想到真正打仗还在后面。

也算用特殊方式守岁了。

1月25日,年初一,交流的所有信息都围绕着疫情。

微信微博上信息很多,看着很担心、焦虑、沉重。

沉重里,有对这场新型冠状病毒战役的未知恐惧。和2003年的“非典”相比,毒性没有这么大,但是潜伏期长、传染更普遍;通行和通讯较之17年前发达太多,一方面可以火速驰援,另一方面也会增大传染源控制难度,且因为信息迅速扩散增加恐慌。

有对武汉这座城市的关注。被封住的武汉市很快扩展至湖北省,战斗一线的工作人员,因为交通暂停,日常工作成为不便,医疗设备缺乏;没有被感染的普通市民,在焦虑和担心的环境里不知何去何从;已经感染暂没有资源得到救助的病人,既担心自己,又极有可能成为新的感染源。

有对整个国家的关注。武汉病源出来至今,据说有很多万人输出,所以武汉虽至远,却又极近,和我们每一个人深切相关,没有一个城市能够完全幸免。

有对医务工作者的关注。很多新闻都用了“驰援”这个词。小年夜晚上开始,上海派出医疗专列,除夕晚,更是三大军校医院派出军用专机,将医疗资源和医疗专家直送武汉。这些人也是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母,看着就会泪目。

这场战役的终点在哪里,并不知道。

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宅在家里,上班之后,服从安排。

1月26日,年初二早晨,接到她电话,说接到北边码头电话,有人从湖北过来,某学校老师。

关于如何集中观察,如何看护等问题,私下讨论许久,也觉得教育系统是个重点领域。后来,教育系统对于回崇教职员工,有了更细致的安排和应对。各类学生班级群,老师开始对学生去留开始日统计。

又说到农村防疫,还有红白喜事,怎么处理。

她说乡镇工作群里,某镇有人年老病逝,经镇上做思想工作,决定不办丧事,直接送至殡仪馆,镇上同时做好消毒工作。

在农村,这个思想工作并不好做。大家口罩戴得闲散,春节期间,本来就是走亲访友、聚会高峰,必须得大家心里不敢、不愿、不侥幸,才能真正遏制。后来,对于农村防疫工作,出现了别省硬核乡村的强硬方式,也有了国家对于这个薄弱环节的重点关注。

下午13:36,她说在路上。去镇上。

下午3点,又一次会议,乡镇疫情防控工作电视电话会议。

16:00,区里对于集中观察点,明确统一由区里集中,如果不够,再乡镇属地。与之前全部乡镇属地相比,更严密了一分。

晚上,看到上海发布转发中央信息,题目是:定了!采取适当延长春节假期、调整学校开学时间、支持网上办公等措施,减少人员流动……

1月27日早晨,还在被窝里,发了一些网上别省乡镇村居粗暴阻隔地界的信息给她看。

她说,确实这样才能切断。我在路上不聊了。

10:35左右,看到她去菜场检查的照片。并草拟了《关于做好某镇餐饮、住宿单位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工作的紧急通知》。

这天深夜,也是次日(1月28日)凌晨0:26,她说,刚关电脑。

我有点睡不着,和她微信聊了会儿。

她说:刚睡下,有点冷,一时睡不着。一嘴巴泡。

看到我们校友群里,转发了崇明各乡镇防疫电话。我说,电话24小时都有接吗?她说,我24小时,你可以试试看。

只能说,别累垮了,自己保重!

我说明天陪女儿做作业,她说你就炫吧。之前一直和我说,这个春节,几乎没和儿子说几句话,我连妈妈都没时间去看。

1月28日,本来约她晚上喝咖啡,后来没有出去,也就没约。

1月29日,一天没联系,问问情况。她发了一张在村居检查的照片,说分分钟都在疫情。还调侃:不是病毒感染倒下,而是防控病毒倒下。返崇高峰马上要到了!

这个假期,很多基层干部,如她一样,一直奔跑在抗疫情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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