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笛卡尔哲学中的上帝观念——《第一哲学沉思集》

论笛卡尔哲学中的上帝观念


摘要:不同于过往的哲学家,笛卡尔是近代哲学真正的创始人,人们公认哲学从他那里开始逐渐完成了从本体论向认识论的转向。但笛卡尔究竟是在哪些方向上开启了认识论转向,这仍然有待作具体的分析。本文从理解《第一哲学沉思集》中笛卡尔的上帝观念出发,研究上帝在笛卡尔哲学中扮演的角色,并以此把握笛卡尔哲学与过往哲学的不同之处,指出其所开启的认识论转向的意义。


关键词:笛卡尔;上帝;认识论转向;《第一哲学沉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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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哲学沉思集


一、笛卡尔的上帝观念


要理解笛卡尔的上帝观念,先要明白笛卡尔所指称的上帝是什么。


根据《第一哲学沉思集》可知,笛卡尔用上帝来“指一个无限的、永恒的、常住不变的、不依存于别的东西的、至上明智的、无所不能的、以及我自己和其他一切东西(假如真有东西存在的话)由之而被创造和产生的实体。”[1]


笛卡尔的上帝观念具有这几个关键词:“无限”、“实体”、“至上明智”。


从“无限”和“实体”出发,笛卡尔提出了关于上帝存在的一种后天证明方式。“不过我是一个有限的东西,因而我不能有一个无限的实体的观念,假如不是一个什么真正无限的实体把这个观念放在我心里的话”[2]。简言之,笛卡尔认为既然无限的观念不可能来自有限的存在(我),所以上帝观念的无限性证明其必然来自一个无限的存在,即作为实体的上帝。


从“至上明智”出发,笛卡尔论述上帝作为一个至上明智的存在是不会欺骗人的,因此上帝保证了一切清楚明白的事物的客观存在。“可是当我认识到有一个上帝之后,同时我也认识到一切事物都取决于他,而他不是骗子,从而我断定凡是我领会得清楚、分明的事物都不能不是真的。”[3]因此,只要上帝的存在得到证明,那么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和一切知识就有了真实性和可靠性。


二、笛卡尔哲学中的上帝


在理解了笛卡尔的上帝观念后,我们可以进一步探究上帝在笛卡尔哲学中扮演的角色,这就要从“笛卡尔式怀疑”说起。


“笛卡尔式怀疑”是一个在笛卡尔哲学著作中反复出现的论述过程。笛卡尔哲学是从怀疑出发的,首先是对感官的怀疑——“直到现在,凡是我当作最真实、最可靠而接受过来的东西,

我都是从感官或通过感官得来的。不过,我有时觉得这些感官是骗人的;为了小心谨慎起见,

对于一经骗过我们的东西就决不完全加以信任。”[4]接下来是对梦境(和真实的区别)的怀疑——“我就明显地看到没有什么确定不移的标记,也没有什么相当可靠的迹象使人能够从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清醒和睡梦来。”[5]最后是普遍怀疑——“因此我要假定有某一个妖怪……我要认为天、空气、地、颜色、形状、声音以及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外界事物都不过是他用来骗取我轻信的一些假象和骗局。”[6]


当然,普遍怀疑并不意味着笛卡尔真的怀疑一切事物的可靠性,笛卡尔仍然会把有关广延、数目和其他属于数学、几何学的东西视为确定无疑的东西。这些不被怀疑的真实的东西,最终都可以被归纳到到笛卡尔提出的“我思”中去。


笛卡尔曾自问自答道:“那么我究竟是什么呢?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什么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呢?那就是说,一个在怀疑,在领会,在肯定,在否定,在愿意,在不愿意,也在想像,在感觉的东西。”[7]由此可知,笛卡尔所说的“我思”,根本上就是指人的理智能力,是一种即使被欺骗也必然存在的东西,因为缺乏理智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被骗和猜测自己被骗。因此,笛卡尔怀疑的只是感官经验和理智在现实中的运用,而不是理智本身。


笛卡尔正是从“我思”(理智)证明“我在”,进而从有限的“我在”和无限的上帝观念之间的矛盾推导出上帝实体的存在,并最终以至上明智的上帝保证一切清楚明白的事情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这条论证之路尽管很成熟,但并非完全无懈可击。比如从“我思”到“我在”之间有一个跳跃,从上帝观念的存在到上帝实体的存在又有一个跳跃。神学家阿尔诺就曾诘难笛卡尔道:“只有上帝存在,我们才肯定我们所清楚明白的领会的东西是真的……我们之所以肯定上帝存在,只因为我们对这件事领会得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因此,在我们肯定上帝存在之先,我们必须先肯定我们领会的清楚、分明的东西都是真的”[8]。尽管笛卡尔可以回答说这并不是循环论证,因为清楚明白的上帝观念只是我们对上帝的认识,并不是对上帝存在的证明,但是我们也不难看到笛卡尔对上帝的论证是以否定的方式而不是以肯定的方式,这就使得他的哲学常常给人带来一种自相矛盾的感觉。


这种“自相矛盾”是笛卡尔哲学非常特别的地方,当“笛卡尔式怀疑”最终达到普遍怀疑的阶段时,笛卡尔反而开始寻找那些不可怀疑的东西。笛卡尔哲学看似自相矛盾的原因在于笛卡尔哲学的根本目的是“要在科学上建立起某种坚定可靠、经久不变的东西”,这意味着笛卡尔哲学认识世界的方式和过往哲学是不同的。


从这一根本目的可知,上帝在笛卡尔哲学中并不在第一地位而只在第二地位。因为笛卡尔哲学不是要为了论证上帝的存在而去论证,而是因为要确定一种不容怀疑的哲学,要让人类的知识具有可靠性,所以要论证上帝的存在。换句话说,笛卡尔哲学中的上帝尽管存在,但只是在笛卡尔需要的时候才被确定存在。如果在笛卡尔看来,除了上帝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保证知识的可靠性,那么笛卡尔哲学也可以建立在这个东西的基础上。


三、开启认识论转向的笛卡尔哲学


前文所提到的笛卡尔哲学给人“自相矛盾”的感觉,其实正暗示出笛卡尔哲学与过往哲学在认识世界的方式上的显著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从亚里士多德到经院主义哲学,笛卡尔之前哲学家大多集中于本体论的研究。在本体论的认知方式中,认识对象的存在先于我们的感官,我们关于认识对象的感官经验使我们获得关于对象的知识。然而,与过往哲学从外向内的认识世界的方式不同,笛卡尔哲学恰恰是一种从内向外的认识世界的方式。


笛卡尔根据自己的方式重新推导关于上帝、世界和精神的知识,从而建立了第一个体系化的近代哲学,“他的哲学体系像数学的公理体系一样,有简洁、严格和和谐之美。”[9]


回到“笛卡尔式怀疑”,笛卡尔哲学最初的出发点就是完全怀疑感官经验的可靠性,因此笛卡尔要舍弃关于外在对象的认识和知觉,仅仅从自己的理智(“我思”)出发来重新认识世界和上帝。这就倒置了亚里士多德—经院主义认识世界的方式,开启了从人的精神出发去认识外在事物的近代哲学之路。


笛卡尔哲学还通过普遍怀疑,区分了精神和物质的显著不同,凸显了精神对于人类认识世界和上帝的重要性。在这一角度上来看,笛卡尔“将亚里士多德—经院主义认识论的最后一层——心灵中的形式与外物的形式之间的相似性——也打破了。由此他也最终推翻了主宰了久远的认识论纲条‘所有在心灵中的东西无一不是在感官中的’,形成了自己新的原理‘所有在感官中的无一不是先在理智中的’。”[10]


除此之外,在从本体论向认识论的转向过程中,上帝作为第二义而不是第一义的出现,这一点也是笛卡尔哲学与过往哲学的不同之处,同时也体现出笛卡尔所开启的认识论转向的重要意义。在中世纪的经院主义哲学中,上帝所代表的精神和人类所代表的肉体之间产生了割裂,人只能通过信仰上帝来获得生活的意义。可笛卡尔哲学完全冲破了精神和肉体的分裂,将人首先看做是精神的存在而不是肉体的存在,这就让人具有了自主性,有了理解上帝和寻求人生意义的能力。


相较于近代哲学,传统的形而上学既缺乏外在的实验也缺乏内在的经验,因此笛卡尔哲学和培根哲学为近代哲学的兴起和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笛卡尔所处的时代是经验的时代,经验表现在两方面,即对物质世界的经验和对自我的经验,前者的结果是实验科学,其代表是培根;后者的结果是自我意识,其代表是笛卡尔。”[11]没有笛卡尔哲学,就没有认识论转向,更难有近代哲学的蓬勃发展,笛卡尔为哲学发展做出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


脚注:

[1].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45-46。

[2].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46。

[3].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74。

[4].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15。

[5].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16。

[6].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20。

[7].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27。

[8].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216-217。

[9].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页221。

[10].叶斌:《笛卡尔与认识论转向》,《世界哲学》,2018年第6期,页72。

[11].刘小英:《试论笛卡尔哲学的认识论意义》,《学习与探索》,1994年第1期,页26。


参考资料:

[1].笛卡尔著,庞景仁译:《第一哲学沉思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

[2].费尔巴哈著,涂纪亮译:《费尔巴哈哲学史著作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年。

[3].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

[4].叶斌:《笛卡尔与认识论转向》[J],《世界哲学》,2018年第6期。

[5].刘小英:《试论笛卡尔哲学的认识论意义》[J],《学习与探索》,1994年第1期。

[6].赵濬昜:《论上帝在笛卡尔认识论中的地位》[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17年第6期。



天义丨重庆大学丨19年0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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