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喷泉》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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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王黑儿是晚上被送到看守所的，看守所里已经吃过饭，刑侦队的和值班管教干部办了交接手续，在大门白线外喊过报告经武警放行，管教干部拿着足有一斤重的一大串号门钥匙，哗啦啦响着，领着王黑儿进入监号，路过的号门上的半尺见方的小窗口儿里露出一张张脸：

        “来新人了，来新人了”

      审查站看守所是个大染缸，任你是谁，老江湖，或者新出道儿，黑暗乱糟糟或伴随着号长号友狱长的强压，要挺过来。第一天是关键，是龙是虫是凤是凰是光棍儿是眼子，是进号的那个时候都表现出来了，进门挨打这是号规，就像古代那进监会打杀威棒一样，一般号里面头道毛二道毛都是城里街上混的雅家儿，或者是有背景的经济犯和有过公职的人。

      头道毛一使眼色或一说：

        “打”

      一众狱友下狠手，弄你个半死儿，你呻吟着求饶或喊叫反抗，引来管教干部虚张怒声说：

      “弄啥嘞，不能打了，中了中了”

      同监号嘞人拿个铁钉：

      “他想吃铁钉嘞，想自杀嘞，俺捞住他了”

     

        要是碰见狱中常客愣头青有种那一号了，第一天进号，衣裳一脱，肩膀上纹龙胳膊上纹蛇盘剑小腿上纹飞龙在天脚面上纹金蟾或者就是有胆，进号门衣裳一脱：

      “给我洗洗”

        也是显示青森森的纹身，下面冲嘞打嘞或不服嘞，打一阵子，能分出来头道毛 ，二道毛和守马桶的位置，能镇住一圈儿，镇住就镇住了，镇不住那就打，当不了头道以后也是没有人惹。管教干部一般不管太多，听到打的严重了，会用脚跺着金属号门骂着叫喊：

        “别打了，再打都给恁捆个大绑！”

        看守所里捆人分三种，小绑大绑和执行绑，小绑就是脖子上套一圈儿，两头细尼龙绳分别从腋窝下掏出在大胳膊上缠三圈儿，交叉打结向上从脖子的绳圈儿里掏出来和下面的绳子记紧，小胳膊可以活动，俗称“小鸡扎膀儿”，小绑一般用于游街开审判会。大绑和小绑步骤一样，最后就是把小胳膊往上贴到后背上与从脖子里穿过的绳子捆在一块儿，留一个绳子头儿，一捞就紧，越捞越紧，一会儿胳膊手都是乌紫，慢慢都麻木了，大绑多用于惩罚。执行绑是捆死刑犯的，步骤和大绑一样，对他们一般不会绑太紧，也就是多了一根锁喉绳，以免游街时乱喊，再把裤腿扎住，以免有的人吓的屎尿顺裤腿流。

        王黑儿听到后面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管教干部说了一声：

        “不准打架儿啊！”

        哗啦啦的一大串铜钥匙的声音慢慢远去了。

      王黑儿站在放风场里，后面有人一脚可跺到他腰上，还来不及反抗，紧接着几个人一阵拳脚风雨，把王黑儿打蒙在地，屋里传来声音：

        “给他捞到屋里”

        大铺上靠窗户那里坐着一个长相威武目光如炬的三十多岁的人，看着蜷成一团儿的王黑儿说：

        “站起来”

        王黑儿瘦小的身子倔犟地站了起来，眼翻着看看旁边的人。大铺上那个人问：

        “你因为啥进来嘞？”

        王黑儿眼又翻翻，不说话，边儿上一个留胡子的孩儿跺了王黑儿一脚：

        “军哥问你话嘞，某听见？”

      王黑儿歪着头：

      “倒卖文物”

      王黑儿不能说是盗墓嘞，他知道，在这里要说是盗墓嘞，挨打会更狠，就像强奸犯等等这些违反人伦的会挨打挨的更狠一样。

        那个叫军哥的在城里也很有名气，为人仗义，他是因为打架儿把对方怼成重伤进来的，估计要判个十年八年的。他点着一根烟说：

        “刚才那都是规矩，心里别不带劲，以后老实点儿妥了。倒卖文物？这怪新鲜，明儿个给我喷喷，学点儿东西了，说不定还是条路嘞”

      王黑儿成天在墓里跟死人打交道嘞，也是胆量过人，但是，进到号里了，又是盗墓，底气不足，带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儿，听到那个军哥这样说，便忍着气随和的说：

          “军哥，某事儿，我懂这，咱这一个号里住着，以后慢慢都是朋友嘞，军哥多照顾啊。文物那你啥时候听我都给你讲”

        “中，这几天公安审你肯定也不少收拾你，你先睡吧，你才来，先睡到挨着厕所那儿，今儿黑你先不用值班”

        “咦！真是快收拾死我了，谢谢啊军哥”

     

        监号里晚上是不灭灯的，这是害怕人逃跑，看守所除了有武警站岗，还有管教干部值班，号里的人也要值班，坐在被窝里，到天亮，轮着排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