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姬泷走后不久,我就进了监狱。毕竟我偷的是将军府,不是什么普通富贵人的家。
偷虎头玉佩这种大罪,老将军直接一刀子给我一个痛快,都是我的幸运,可是这战争突如其来,他被派去抵抗敌人了,而我顺势被送到了监狱。
每天受着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肉痛酷刑,不久之后,姬泷拿着虎头玉佩发号施令,攻打到京城,我就被莫名其妙给安排到普通牢房。而我的姬泷将军很快带着新皇鸠占鹊巢,新皇终究换旧皇。
这个时代,还是变天了。
当然,这些事情关我屁事,我现在唯一考虑的是,当姬泷来接我的时候,我发现我全身是血,脏兮兮臭轰轰,会不会嫌弃我啊。
“要说起这个新皇,还有一个佳话,新皇的青梅竹马是老将军的女儿,可是先帝把老将军的女儿嫁给了太子,然后新皇就怒了,直接反了!”隔壁牢房住着一个话唠,成天在我耳朵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每次我痛到昏厥的时候,他总是能闹醒我。
“新皇也是厉害啊,三下五除二把兄弟给阉割了,六七八九十得了个漂亮皇后和天下。不过说起来这个新皇也是幸运得很呢,他的将军是将军府不受宠的三儿子。平常看起来不厉害,打起架来6得一批。”
听到将军两个字,我眼皮子强行撑了撑,嘴角哆嗦着,“谁啊……”
“就是那个……诶妈耶,我还以为你不能说话啊,现在可以说了?”话唠总是不记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包括现在,我很心累。
“那个将军……”
话唠嘿嘿一笑,“你说他啊,姬大将军,一日杀百人,连自己哥哥都一把捅死的冷血货。”
我听到有人骂他,我脑袋都疼了,抓起一把甘草就对着话唠丢去,可是这几日的伤太重了,甘草轻飘飘的落下来,落得我满头污秽,好不寂寥。
话唠看着我宛如马戏团的跳梁小丑,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丑态让他笑不出来,他想着想着,便从牢笼的另外一端,爬过来,伸出手,把我头上的甘草一点点弄下来。
“我……”
“滚!”
“我能带你过好日子,你却叫我滚,不识好人心。”
我白了一眼话唠,但是脸上包括眼皮子上残血太多,我看不清这个人长什么样。
声音难听,想必也很丑吧。
“我小姨家还缺点奴仆,我觉得你砍柴打水应该都能做。”
去你丫的。
我没有力气在弄一发甘草炸弹,要不然我就一把糊草在这个欠揍的人的身上。
我这辈子只会做一次丫鬟,不会有第二次。
11
新皇大赦天下。
原因,忤逆他的人太多,牢房不够用。
这几日的相处我也知道了那个话唠的名字,千机客。
我知道以后还笑他,你妈是想要你做鸡,还是做客啊。
大赦天下以后,他二话不说就要走,顺带还背着我,笑嘻嘻,天蓬元帅背媳妇找大夫去咯。
我狠狠在他背上砸了三下,声音好像从喉咙要吐出来一样,“滚,我要在这里等人。”
千机客当是玩笑,把我背着更紧了,笑的更开心,“我不是什么坏人,还挺有钱的,而且又不嫌弃你丑。”
我虽然想生气,但没有什么力气,在牢房的日子快花光了我所有的精神气,我的手从千机客宽厚的背上,落下来,聊无声息。
滋滋呜呜哭了出来,妈的,我怎么就这么惨。
可是我还要等他,我们就是在牢房里面认识,我们也会在牢房里面相遇,难道不是吗?
千机客也没有料到我哭了,像坨智障一样,鼻涕眼泪血迹全糊在他衣服上他十分嫌弃背后黏糊糊的感觉。
索性丢下我,怒气冲冲的回了我一句,“那你别走了,我走了,再也不见。”
这样啊,我又把最后一个关心我的人给气走了。
12
千机客又回来了,因为我实在是太惨了,我大夏天的倒在牢房外面,看起来死不死活不活的,身上还有蝼蚁和蟑螂,实在是有些恶心。
千机客蹲下来问我:“父母给的身体,为何如此。”
我脑袋实在晕,说话也迷迷糊糊:“无父无母,没人生养,身体是自己的,心是别人的,给别人的心是好的就成。”
千机客反笑:“哪里来的狗屁长篇大论,给你买了两只叫花鸡,吃不吃?”
叫花鸡叫花鸡,突然想起来老乞丐第一次给我捉鸡的那会,他抓了三条,送了两条给地主,给我吃了一条,自己啃了半个冷馒头,疼了他半宿。
当时,我就知道叫花鸡不是个好东西。
千机客看我失神,以为我休克昏厥,平日嬉皮笑脸也皱了一下眉头,手上用力把我横抱而起,穿越在人群之中,惹得到处窃窃私语。
女孩子的名声重要。
即使我是个强盗。
也很重要。
13
醒了,没死。
上面铺着大被子,下面垫着两层厚褥子。
这……挺像外室的。
俗称小三。
“千机客,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我身上捆着三四层绷带,上着最痛的药,千机客告诉我,这个药可以除去死皮,也许可以不留疤。
我便答应了。
然而这大半个月,我都瘫在这个床上,哪也去不了。
“说好共患难,真兄弟,我要你帮我找的人呢?”
千机客好像是在做什么图,他瞟了我一眼,又做了起来,还哼着小曲,嘶嘶哑哑并不好听。
“爱找不找。”我憋着一股气,从床上爬起来,老乞丐说过,男人每一个好东西,谁都靠不住,不如靠自己。
然后我就跌回床上了。
胫骨还没长好。
基本每天都要上演这么几次。
侍女阿花每次骂我不长记性的时候,千机客也总是笑熏熏的表示,这个也算是锻炼了,床上锻炼,也是不错了。
黄色冷笑话,我不喜欢,因为是千机客,所以我更加不喜欢。
在我摔下了第10次的时候,阿花进来,对千机客说:“有人找你吃饭。”
千机客看了看我,问阿花,“有叫花鸡吗?”
阿花回:“莫。”
千机客摇头:“不去。”
阿花也看了一下我,然后叹气:“新皇的妹子要嫁人了,新驸马,去看看?”
“新皇的妹子,他有妹子?”千机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新驸马何样?”
“认的妹子,新驸马威风凛凛,举世无双。”
莫大的恐慌从心底涌起,我越发害怕,但是口中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谁?”
“大将军——泷姬。”
14
阿花说错了,不是结婚,是订婚。
我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我把绷带拆了,连夜爬到将军府。
也许我对将军府有一种莫名的盗窃天赋,就比如我此刻,即使把房梁踩的啪啪作响,也没有人理我。
然后我脚滑了,尴尬。
附近还没有树,我已经开始在考虑,我要怎么做不会让脸先着地。
之后我当然脸就掉到一个灼热的胸膛里面,硬硬的,巨疼。
“泷姬,你故意的。”我声音很闷。
“嗯。”他声音愉悦。
15
换句话来说,我和泷姬这叫破镜重圆,再换句话想叫,久别胜新婚。
所以我们接吻是理所应当的。
包括泷姬把手伸到我胸上捏了捏,都是合乎常理的。
“胸小了。”姬泷把脸往我脑袋蹭了蹭,我不太开心往他下巴咬了咬。
“哪里小了?”我记得我没胸啊。
姬泷一本正经的回答,“都凹下去了。”
敌人都撒尿在我地盘上了,我再不反击,我是不是傻???
我冷眼横他,骂道:“你也小了。”
姬泷懵逼。
我用膝盖顶了顶他那处,笑着说:“真的是小得可怕。”
我听我姐们说的啊,那种运动男,一般下体都贼小,所以我才敢这么挑衅姬泷,然后后面的情况让我比较崩溃。
姬泷从面色通红变成血眼猩红,他本来还在舔我的脖子,慢慢的开始轻咬,然后往下移,变成撕咬。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他架着我,进到一个卧房。
与其说慌张,不如说我心里面来气,我是因为听到姬泷说要娶女人了,才会急忙跑来。
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男主角要用身体打太极吗?
我企图推开姬泷,但是失败了,他把我的衣服扯得越来越开,特别对我没有任何脂肪,只有薄薄一层皮的胸部尤其热爱。扯出来,又扯回去。
心里面越来越凉,等他重要下手到我的腰的绷带上,我终于找到机会了。
“在监狱,特地为你纹的身,喜欢吗?”
姬泷浑身一僵,激起的欲火好像是抽去了柴火,空了,也没有什么燃烧。
他全身靠着我身上,喘着粗气。
“你怨我,也好。只是你心里面还有我。”
我印象中我只哭过两次,第一次不记得了,第二次为了老乞丐,第三次,如果这算哭的话。
也是因为太委屈哭的吧。
姬泷的那玩意长了太多,直接顶在我腹部,硬邦邦的,比我想想的大了太多。
如果说言辞可以杀人,那么我这句话也就把姬泷带我的痛苦也灭了不少。
也许我应该给他一点甜头。
我轻吻他的葡萄,算是一种示好。
16
年少的时候我就想过,我希望欢爱以后的早晨,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在他的怀里,那些死后的依偎,生命的缠绵。
我喜欢拥抱,那是最直接表达情感的方式。
我知道姬泷不是一个好男人,他要订婚了还和我欢爱,加上没有给我任何的承诺,我确定,他不是一个好男人。
而我也不是一个好女人,不自爱不自惜,自己堕落,沉溺一时。
反正我一直是一个人,只要没有对比,就不会知道生活好或者不好。
总之,我醒过来的时候,半边床是冷的,我穿上衣服,吃了桌子上的大半糕点,躺着床上休息,实在是太累了。
我这个地方仿佛被遗忘了,中午没有人来送东西,我把剩下的糕点吃完,还有一点饿。
也许那个糕点也是好几天前的。
盘算着如果姬泷还不回来,我就直接出去找他,傍晚,没等到姬泷,倒是等到了千机客。
从房顶下来的。
我把头转过去,看着他,有点心慌。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藏着话的人,憋了一天,姬泷也确实给我受了委屈,我有点想要倾诉。
“千机客,你来做什么?”而然话到嘴边,成了质问,这一点都不好。
千机客把陈茶一饮而尽,他面色冷清,和以往了聒噪完全不一样。
“我是南疆那边的贵族,我希望可以带你回去。”
千机客是南疆人,我一点都不意外,他的易容术太假了,比起我的还差了这么一些。但是带我去南疆这件事,我还是有点意外的。
“为何?”
“我喜欢你,希望娶你为正室。”
这话一说我就憋不住了,如果他说,我看你顺眼,想带你回去暖床,那还有可能,娶我一个破鞋当正室,我就没想通了。
我把头转回去看千机客,这一转惊到我了……他怎么这么狼狈。
“你昨晚上……”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把你救出来。”感情这娃昨天跑到将军府和别人打架了啊,打点好,免得这么大还不知轻重,乱跑将军府。
“所以你回去吧。”我只是想和千机客说,你回你南疆去吧,我生是中原人,死是中原人,我已经是姬泷的人了,最后也只会是姬泷的人。
我只想叫他回去,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而他直接卷着被子把我抗走了。
……
南疆人和中原人的代沟这么严重的吗?
17
我想着我叠到99个千纸鹤的时候,姬泷会来救我,可是他没有来。
我想着我叠到999个千纸鹤的时候,我想着姬泷会来娶我,可是更加没有来。
从监狱里面出来之后,身体越发不行,时常会慌神,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我在和老乞丐之前,我在哪里。
或者说我是谁。
我不待见千机客,虽然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也不待见他。
这个原因还是在我,他期待的东西我给不了,我要的人不是他。每当他乌黑的眼睛看着我,我其实很痛心疾首,他属于江河大海,祖国江山,不应该留在这边看着我……
不仅浪费他的时间……
还包括我的……
“我说千机客。”我试图温和语气,然而千机客还是在看书,“不是,我说千机客。”
他没理我。
“靠屁千机客,你他妈再不理我我就放臭屁了,我今天吃了一大坨子的地瓜。”
我前几天拉肚子,放了个十分恶臭的屁,导致千机客那天晚上难以置信的都没有和我吃饭。
我看见千机客的眉头皱的很好看,他把书本啪的一下合起来,抬头看我。
“你想说些什么?”千机客有意放缓语气。
“我……想出去看看,每天在院子里面闷……”
千机客想了想点头,“行,你顺便买点中原的东西,之后我们基本不会回中原了。”
什么叫不会回中原?
我歇斯底里的尖叫,怎么这个男人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偏偏喜欢我这个破鞋,还是草做的。
千机客的确是一个贵族,似乎不知道有人还能如此泼妇,他无奈的叹了一声气,离开了会客厅。
我没有心思拦他,吼累了像只死猪一般趴在床沿上。
阿花过来的时候很小声,不过我还是听见了脚步,抬起头看她。
“阿姐。”
阿花对我是好的,我半死不活回了一句,嗯。
“最近千爷情绪不好,别惹怒他了。”
之后她贴在我的耳边告诉我,中原出尔反尔了,和解书被新皇撕了。
和解书虽然只是一张纸。
可是背后是千万人的命啊。
18
千万人的命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阿花说的是什么,我不确定,我唯一肯定的是,泷姬不会欺骗我。
他告诉我,千机客是朝廷重犯,是南疆人,投靠了他国,拨两国的关系。
他是贵族,也是重犯。
他会害人,害的是泷姬。
我从集市回来的时候,给千机客带了一壶美酒,他喜出望外,喝醉了抢拉着我跳舞。
月光发亮,照的我发凉,颤抖着手从他屋子里面拿出图纸,看着躺在石凳旁边的他。
总之有点心情复杂。
泷姬和我说,他是臣子,他不得不听皇帝的话,而他爱的是我,未来身边的女人也只会是我。
皇帝不用无用之人,所以他希望,我也成为皇帝的臣子。
手执信物,奉你为王。
19
我离开千机客仅仅一周,我现在住在将军府旁边的一个小院子,外边是没用的皇家军重兵把手,他们拦不住我出去,也拦不住要来找我的人。
可是没有人来找我啊。
泷姬也是,千机客也是。
我问他们,你们将军去哪里了?
他们从来不回答我。
夜晚静的吓人,我从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我怕人更加怕鬼。
阿花半夜摸上我的腿,我更加害怕。她的手捂着我,没有办法尖叫。
冰凉的玉石塞在我的手里,她死在我的怀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敢穿明黄色,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
“为何杀了我的阿花?”
不怒反笑,皇帝的声音透着阴郁,“她是重犯,你说她是你的?”
“泷姬去了哪里?”
“他是我朝将军,你说他会去哪里?”
“那千机客呢……”越说我越没有底气,确实是我误了千机客,而我在对千机客的仇人,问他,千机客,去了哪里。
“朝廷重犯,自然在监狱里面。”
20
泷姬在边境收到来信,只有放了千机客几个字,兴奋被冷水浇灭,他勃然大怒之后,又陷入深深的悲哀。
人不由己,宿命在天。
他是皇帝的人,就要做皇帝吩咐的事。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身后的女人会爱上别人。
泷姬是个心里有病的人,在他心里,女人就应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心里面只能有他。
爱上一个侠女,是他的极限,侠女爱上天下,他无可奈何,无法崩溃。
我没有收到泷姬放了千机客的信,我也不会等到那一步,给泷姬的信不过是一个通知。
我犯下的错误,我还是会自己去承担。
新皇上台之后,确实关了很多人,那些贵族衣冠不整的坐在角落,只有那个脊梁骨还是直的。
我不知道千机客在哪里,我不得不去叫醒一个外交官,之前的南疆外交官,我曾经见过的一个老头,他现在蜷缩倒在地上。
我很努力的伸出木棍戳他,他惊醒很快,恐惧看着我。
“老头,你知道千机客被关在哪里了吗?”
老头摇头。
“啊喂,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老头浑浊的眼睛暗了下来,“他走了,回南疆救人了。南疆被屠城了。”
屠城……这是什么意思?
是千秋万代,死于非命,血流成河,亡魂哀歌。
南疆无错,为何被屠城,若受害者是南疆,千机客自然就不会是叛徒。
泷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腿部肌肉无法支撑我的姿势,我突然跪下,胸口一阵一阵的心悸。
老头,他用他恶心平淡的声音说,你也去南疆吧,看看生你养你的地方。
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