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与沈

      拟此题得益于三毛《雨季不再来》的《月河》篇,林珊与沈仅有一面之缘,却一见如故,甚至一见钟情。他们没有再费尽心思地创造条件见面、交谈,而是一切随缘。沈后移居海外,仅来过一张明信片,表明了挂念、遗憾但只能结束的心迹。一场懵懂的爱恋似乎没有开始,就平淡地画上句点。两人的接触只有唯一一次见面共舞对上眼神的一刹,但那一望望穿了心底,正如三毛所写:“……我们生命的本质里我们都是感到寂寞的,那是不能否认的事,随便你怎么找快乐,你永远孤独……”

                                            ——题记

      这么多年,我听说也阅读过不少大家,比如梁实秋先生、郭沫若先生、杨绛先生、钱钟书先生,但这么多年唯一牵动我的,还是三毛。从初中开始手边就一定有三毛的书,反反复复读了很多次,却还是意犹未尽。每隔一段时间又要翻出来,不同年龄不同心境又是不同味道。可能女人和女人天生有些共鸣,很容易在另一个人笔下看见自己。那些细腻、谨慎有时也孤注一掷的情感,那些迷失、找寻、欢愉过后重拾的孤独,那些夜深人静甚至闭门不出、不被理解的没落和挣扎,那些自闭、不愿面对、不愿言说的胆小退缩。昨晚看人间世第六集关于精神病患者的生存现状,那些患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正常思考,偶有极端。弹幕打开闪过的全是“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人与人不过是几个围栏的距离,却就被贴上不同的标签。到底怎么又算正常,怎么又不正常,其实界限真的很模糊。三毛叛逆的青年时期以及丧偶后的抑郁时期难说她是“正常”的,但她的精神高度自由,不过是进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世界,与常人看不见的鲜活在沟通,到底是不是病呢?或许不是吧,就是内心的迷茫和痛苦在催眠,催得她在某个空间里获得短暂的幸福,便觉得,呵,如此充实,又为何要醒来?

      三毛的心里曾住过一个珍妮,她为她痴,为她狂,甚至丧失理智地追寻,但珍妮不过是个虚影,没有真实的形态,只有影像里立体的声音,即便如此,依旧让人魂牵梦萦。我的心里曾经住过一个“悠悠”,在我高中的时候,我常和她说话,得到她的鼓励,甚至迷幻到在隔壁班某个可爱的姑娘身上看见过她的影子,对这个姑娘总是忍不住要去帮忙。有一次天下大雨,她在科学馆没带伞,尽管离宿舍就一条马路的差距,但细密的雨幕并不允许人逃脱。我知道她,但我不认识,她肯定知道我,但她也不认识我。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说话,共打一把伞,亲密到身体在行走的过程中时不时会有所触碰,那种温暖的心情感觉一辈子也不可能忘怀。后来听别人说起过她的不好,但我从来没听进去过,就觉得她是我干净而可爱的“悠悠”,谁也不能去玷污和伤害她。后来读过一些心理方面较为浅显的书,大概意思是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原生的自己,只是有人意识到了,有人没有。敏感的人甚至会具象她,给她名字,在现实中寻找她的踪迹。每个人都逃不过和最原生的自己沟通,不管这样的沟通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如果缺乏沟通,总是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那原生的“我”就会愤怒,就会对外在的“我”有所惩罚。一般总会倡议,尽管面具戴久了,人模狗样地活惯了,也还是给纯净的自己一点空间,坐下来问问她的意见,听听她的声音,甚至为不得已而让她难堪的事真诚地道一道歉。给她尊重,才是真正给自己自由。

      我很长时间没敢再看过任何书,我不想看那些消遣文学,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自己各种人格和心境。读书容易让人痴狂,是因为每读一段文字,一篇文章,人都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我非常能理解三毛把自己整个人奉献给阅读,她逃学读书,辍学读书,她读她看不懂的书,即使她父亲总是打趣这样要把眼睛看瞎的,她还是在读书。她如痴如醉,是因为她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只在书里,只有在那里她才能看见画面,触摸情感,她才可以纯粹地和自我沟通。而我是个懦夫,我不敢总是去找自己,我怕精神接受不了。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去推开一扇门,感受它扑面而来的冲击,然后慢慢去咀嚼、消化,把它内化成自己的。总需要时间,才能真正读懂一本书,真正把哭不出来的苦楚全都平息了,得到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悟。我不曾忘过我读的任何一本书,深刻到我不需要翻开,只需轻轻把手放在上面,便可以感受到它的灵魂。我背不出字句,我说不出内涵,但一触碰,我便心潮澎湃,思如泉涌,就要去找手机或是笔墨,把那些所思所想用庸俗直白的话记录下来。我从不觉得任何一个阶段我写下的文字稚嫩,它代表一个时期的我,她是镜子,亦是心结,我尊重、疼爱与怜惜她。

      三毛的文字很细节,像一个弯曲的手指,看似脆弱,却能轻易敲开千千万万的心门。我最开始对“爱”有认知,是读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荷西当时对三毛说:“如果你想好了,就来撒哈拉沙漠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然后三毛就去了,抛弃了原有的一切,为爱义无反顾。所以至如今我对爱都保持着我的痴狂,我坚信我的意中人,他值得我倾尽所有。他可以抵达我内心最深情的角落,读懂我所有的不易,抚平我的不安与寂寞。相爱无非图个懂得,就像林珊与沈,很多条件似乎都不需要有也不重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诉说所有。林珊甚至都不敢定义这是一种爱,但如若不是,她又为什么会惴惴不安地等一封不确定的信苦苦煎熬几个月?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到最后收到信她出乎意料地平静,她恍惚感觉她其实爱的就是另个自己,因为谁都不可能比自己更懂得、更渴望懂得自己呀。然后她哭笑不得,她笑着,流着泪,她对自己说:我永远摆脱不开自己,即使是爱情来叩门时也选择了一个与我太接近的男孩。她认为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汹涌的大河,她不敢再期望更多,因为船在沈那边,于她,只能年年月月地等。我和林珊似乎又是不同的,我在感情中更主动些,我不喜等待,所以总会巧妙出击,选择的人与我也不见得如此相同,至少性格是大相径庭的。似乎神秘更容易激起我了解一个人的兴趣,某些方面的共鸣又使得两个人总能有所言语,不至枯燥,有时甚至是有生趣的。我不敢期许更多,但我是渴望的,曾经。我渴望两个人在情感里总有不息的热情,但后来发现人都会倦怠的。有时候不是不爱了,而是生活本来就了无生趣,又哪来那么多新鲜的话可言呢?一度找不到话说的我变得狂躁不安、总想通过争执去找寻存在感,后来发现自己就是太闲了。阅读有时候是个很好的出口,多读一些书,消磨精力,人就变得沉静,重点是精神富足。似乎不必言说那么多也是充实的,也不寂寞的。如果欢愉后注定要重新投入寂寞的怀里,不如就欢愉的更多些、更久些,慢慢地,也就体会不到那么多孤独。待在自我画的圈里就已经很满足,偶尔有人来做客,那岂不是再热闹不过了,再快乐不过了?就如董卿在“朗读者”说的:“一个人可以给予另一个人最好的陪伴就是时间。”把彼此可以共享的珍贵时间留出来,一起说说话,本身就是一种浪漫。

      诉说诸多不知如何收尾更好,便分享沈写予林珊的唯一一封信罢,如此有意味,足以品上一日了。

      珊:不知在哪部电影里听过这句话:人生岁月尔尔,在平淡中能寻取几丝快乐,半段回忆,也是可调遣你半生的了。当时我的感受还不止此,有多少人是希望被慰藉的,而又有多少人是为生活奔波而被现实的担子压下来的,生活实在不易,而人又要为这些事情劳苦终日,终年,甚至终其一生的岁月……我很难回忆近几个月的种种感觉,就好像在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硬要把自己生根……想当年的狂热和所谓好气质的自傲都被现实洗刷殆尽了……一直想写信给你,我曾一再地想过,也许台湾的种种都只能属于我从前的梦了,就像你在小时候会对一只纸船、一片落叶,所发出的绮梦一样……也许我要否定那些从前被我珍惜的事物和记忆了……这不是对你个人如此,而是对一切都改变了……我一直地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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