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睡啊,快起来,班主任要来啦!”
“嗯?”我缓慢的抬头,安嘉拍打我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外面的阳光很灿烂,靠窗的同学正在忙着撕扯贴在玻璃上遮太阳,实则偷偷阅览的娱乐小报,安嘉的皮肤很白,被阳光照着亮到刺眼。我偷偷地笑出声,这梦来得真及时,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哀求不忍心拒绝吧,梦的质量很好,1280 P的视角,清晰到格外真实。
“安嘉,你还活着,真好...”
“好哇,苏墨,你咒我死是吧,语文默写别想抄我的!”
“安静!马上就要会考了,有没有一点紧张感,你们看看隔壁班,早就把书拿出来了,再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少操点心。”班主任用书敲着讲台,一片鸦雀无声,黑板上还遗留着化学方程式的印记,看这走向,应该下一秒就要到我面前。
“苏墨,你是不是诚心和我作对,上次的默写怎么句句都错,你是没背吗?我看你是故意的,别以为耍几个小聪明考到第十名就能怎么样,按你这样,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班主任王千,据说弟弟叫王万,不过我们私下都喊他千胖子,啊,我真是跟姓王的干上了,每天王总王总的折磨着,梦里居然还不忘还原个王千,刚好这一肚子难受劲正愁没人发泄呢。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千胖子,肥胖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中专文凭就来教我们,你有什么资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丢人的事,没少往校长手里塞礼吧,我狐狸尾巴露出来?你个老狐狸早就露出来了!”
“你..........!!你把你爸给叫来!”
全班同学齐刷刷惊诧地望着我,有些不乏投来膜拜的目光,啊,做梦就是好,一切不敢做的的事都能梦想成真,这种感觉绝对比啃一百个汉堡还要幸福。
“苏墨,你没事吧?”安嘉小声的凑过来,语气夹杂着不可置信,我对她笑笑,按常理来说下一段梦境一定不会连着,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后事。只不过这梦为什么这么长,连每一节课都不带差的,在下一节课来临之前得赶紧断掉这层,想着便伸手去掐自己的胳膊。
“苏墨,干嘛呐,快走啊。”还没来得及掐的手被安嘉一把拉住:“你就是这么磨蹭,不是洛颖帮我们占位置,廉诚一根头发丝你都看不到。”如此熟悉的场景,这是......“今天是...十佳歌手?”如果梦境和现实可以对上,那么这一天应该就是校园文化季的最后一天,也是我鼓起勇气和廉诚表白的那天,突然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场景,即使是幻象也令我有全身而退的欲望,大概是知道了结局,这种倒叙般的过程不免有些胆颤。我松开了手,安嘉随之停了下来。
“安嘉,你有没有想过十年以后,我们会怎样?”
“怎么了?你。”可能是表情太真挚了吧,安嘉望着我的眼神从疑惑变为惊恐。
“没事,只是很想知道,瞬间性的。”
“十年后吗?嗯...应该成为摄影师了,到处旅游,然后记录在镜头里,我不想很早结婚,所以预测还没有男朋友,不过我会去每一个经过的国家,城市给你和洛颖寄明信片。”安嘉和我们说过,她很喜欢摄影,希望以后能办个人摄影展,因为父母离异 ,身边的朋友也不多,只愿世界和平,社会安好。我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畅想着未来,和那被蒙上白布的画面交映着,眼泪随着眼角滑落,这一刻,我突然放弃了从梦中醒来的想法,梦是短暂的,记忆却在梦里很悠长,现实的一分钟,在梦里宛如一世纪,难得如此清晰,又何必醒来打破这样的美好,相反,有些担心醒来后一切化为泡沫的真实世界。我强忍着擦拭去泪水,安嘉呆呆地看着我,不明白她的一番话语为何会引我落泪。
“安嘉,你一定会幸福的!”
“苏墨,从今天开始我就会让你迈进幸福的第一脚!”
不算大的音乐厅,人潮拥挤,无数稚嫩熟悉的面孔擦肩而过,前座第三排,夏洛颖在和我们招手,那是我们年轻时的模样,没有烦恼,没有心机,没有意想不到的种种。
“诶呀,小墨墨,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都快开始啦。”接着一脸坏笑地凑到我耳边:“放心吧,我和安嘉都准备好了,就看你了,千万别出漏子啊。”
“是啊,苏墨,你都不知道洛颖为了这事可花了不少力气呢。”安嘉在一旁附和,我努力的表现出开心的模样。
我和廉诚,廉诚和夏洛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高中的夏天很短暂,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补习中度过,因为刚上高中,很不习惯一下子多出来的科目和一下子没完没了的压力,更何况到了中午,毒辣的阳光分分钟就让一个自闭症能爆出粗口。我和安嘉高一时就是同桌,关系很好,夏洛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夏洛颖惹上了班里的大姐大,每天下课都能看见她被欺负的弱小身影,没有人敢去帮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强者为大,即便是毫无利益关系的学校。我和安嘉也一样,只能看着她被欺负,远远的不说话,不起哄,不曾想过有交集,也不愿有交集。直到,一次最热的午间,我在踏上校车的那一刻才发现忘拿了家里的钥匙,车已经开始启动,我很想下车,但车里那么多人又怎愿为我等候,父母中午是不回家的,如果没有钥匙,这大热天该怎么办,安嘉在另一辆车上,那个时候不如现在,高中生几乎是没有手机的,通讯中断,一切都中断了。
“叔叔,等一等!叔叔!叔叔!”
“啊,叔叔,有人在后面,麻烦停一下车。”车里叽叽喳喳,我一心想着该如何是好,没有听清周边的话语,只感觉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苏......墨.....,你的....钥匙....”在阳光下奔跑的夏洛颖,湿透了,额头的刘海滴着汗,大口大口喘着气,车照常行驶着,我看着她递过钥匙的手,竟一时哽咽,一个并不亲密的人,只因看见遗留在桌上的钥匙,不管是否重要,只是希望交付于主人,这样的女孩为何不帮呢。
夏洛颖和我一同下车,气色已经恢复了过来。
“没关系,我搭公交回去就好了,很快的。”她笑着,往站台方向走....
“夏洛颖!”
“嗯?”
“我们做朋友吧!”
“真的!?”
炎热的夏季午间,两个笑得比太阳灿烂的少女,我们冲破了社会赋予的强大,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很久之后,夏洛颖说,她不会交际,常常因为太过懦弱被无端欺负,她很努力的尝试去做一个爱笑,爱交际的女孩子,我是她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愿意交她这个朋友的朋友。
之后的岁月,我,安嘉,夏洛颖永远的绑在了一起。
那,廉诚呢?又是何时介入了我们?
“感谢七号选手高二七班廉诚为大家带来的王力宏《大城小爱》。”
“墨墨,准备好啊!”
“1!2!3!”啪!全场的灯都灭了,站在台上的主持人和廉诚不知所措的互相对望着,台下一片喧闹声,突如其来的断电,让场面有些失控,评委老师拿着没有电的话筒大声地试图控制场面。
“老师!后台有蜡烛,我们去拿,比赛还没结束呢!”夏洛颖冲到评委席前,然而老师只是惊恐于她手上的电筒,怎么就随身备着一个呢。
安嘉帮忙在台上摆放着,主持人走下台,夏洛颖拉住了廉诚。“老师!我有个好朋友特别想参加,但是她胆子特别小,反正现在没电,话筒没声,能不能让她试试,不算入成绩。”
“对对对,老师,我们就在上面摆,等她唱完差不多也亮堂了,补时差嘛,给个机会。”安嘉插着话,故意绕到廉诚的位置,就这样,老师无奈之下同意之后,她们使着颜色悄悄地靠着廉诚:“你先别走,我朋友怕黑,你一个男人照顾一下。”
安嘉跳下台,领着我走,台上的蜡烛零零散散点燃了一些,故意选的玫瑰花色,我和廉诚包围在蜡烛里,我转身望着台下,喧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什么都看不清,没有伴奏,没有话筒,我轻轻地唱着王菲的《红豆》,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听见,至少廉诚每一个音符都能理解的很清晰,我没有看他,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这一天是我喜欢他的第586天,他一定不知道有一个女孩从初中开始每晚放学都会静静地和他并列着一起走,一个街道和另一个街道,无数车流,走不完的人来人往,看着他因为开心走进左拐的第一家面馆,那一定是他最喜欢的店,每次都是笑着进去笑着出来,原来他喜欢吃面;看着他因为难过走进第一个红绿灯旁的CD店,不大的店面,进的都是欧美的专辑,那里一定是他疗伤的地方,原来他喜欢音乐,来这里也许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和烦恼。586天,看着他的喜怒哀乐,揣测着他的故事,只是我们太小,不懂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不知道是唱到哪一句时流的眼泪,蜡烛已经足够照脸我们的脸庞,我转过身,看着他,十年前我只是唱完塞了张纸条表白,而此刻,我只想说:“那家面馆有点咸。”他看着我,很平静,随后笑了笑:“那家CD店还不错。”
懵懂的我们,懵懂的爱情,谁是谁的过客,谁又是谁的唯一,我们都猜不透时间,读不懂未来,廉诚,我喜欢你,那又怎样,你一样可以不喜欢我,是我太自私了吧,或许,你的喜怒哀乐从一开始就注定存在于我的揣测中。这586天,你知道有我,却装作毫不知情是不是也是你日后分手的铺垫呢。
我走向夏洛颖,递过她手中的蜡烛:“洛颖,你喜欢廉诚吗?”她仿佛被揭穿了秘密一般重心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什么呢,我不会喜欢他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喜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是,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就像这586天我跟着廉诚,你跟着我一样。给我送钥匙?不会交际?你的计划,你的谎言到底还有多少!你是什么目的,既然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看着我表白,看着我恋爱,看着我被甩,看着我因为你们的婚礼伤心欲绝的脸!夏洛颖,你活该被欺负,你活该没朋友!”
“别说了,苏墨!”安嘉扶起站不稳地夏洛颖,不明白我的胡言乱语,她怎么会明白,她连告别世界的时间都和婚礼撞上了。
我敢打赌,在我离开音乐厅那段路程,所有人都是看向我的,他们一定以为我疯了,但,这只是梦境不是吗,只要我想回去,随时都可以断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