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们介绍过一部纪录片《世纪疑案:恐怖伊凡》,豆瓣有着8.7的高分,
反转迭出的情节,相信任何编剧的金手指,都无法创作出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
我们知道: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所以很多时候,纪录片也比虚构的剧情片更加震撼,毕竟一切看似不可能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世纪疑案:恐怖伊凡》,Netflix近期又推出了一部犯罪纪录片《药剂师》。和前者一样,它纪录的故事,比剧情片还精彩许多!
烂番茄上虽然评分媒体不多,但好评率高达100%,观众评选的爆米花指数也有95%:
豆瓣评分也有8.8的高分:
《药剂师》只有短短4集,但故事却借鉴了剧情片的叙述手段,用俄罗斯套娃式的结构,剥开一个接着一个的迷局、困境和阴谋。
一切始于故事,始于一个叫做丹·施耐德的药剂师。
他生活在新奥尔良,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过着普通却安稳、快乐的生活。
在施耐德的家庭录像中,这个由父亲、母亲、哥哥和妹妹组成的四口之家,看上去温馨、友爱,和所有美国中产家庭别无二致。
直到1999年4月的一个凌晨,丹的平凡美满的生活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支离破碎。
他和妻子被告知,他们23岁的儿子丹尼在黑人聚集的第九区购买毒品时遭到枪杀。
丹从来不知道儿子有吸毒的习惯,更无法接受儿子因此而丧命。至亲离去,施耐德一家悲痛欲绝,他们甚至一度想集体自杀,陪伴死去的丹尼。
在朋友的鼓励下,丹和家人们从伤痛中振作起来,将期望寄托在警察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将杀害丹尼的凶手绳之以法。
然而,现实再次给予丹一记重击。
90年代末,新奥尔良毒品泛滥、犯罪高发,已经成为美国谋杀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当时,大多数谋杀案都不了了之,凶手也总是能逍遥法外。丹尼的案件也陷入了相似的僵局。
在警方眼里,丹尼只不过是另一个因为毒品死掉的小混混,和之前那些被谋杀的吸毒者没什么两样。他们面对丹的询问,言语中透着一股轻蔑、傲慢与懒散。
侦查不断拖延,破案遥遥无期。在无望的等待中,丹决定凭借自己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杀害儿子的凶手。
他四处借钱筹款,悬赏10000美元寻找目击证人。
没过多久,16岁的黑人男孩杰弗里进入警方视线,提供了一系列隐秘而准确的犯罪细节。他认定罪案的凶手,就是一直混迹于第九区杀人抢劫无恶不作的帮派成员“Scarface”。
丹本以为,有了杰弗里的证词,终于能为儿子讨回公道。可是,警方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凶案发生时,“Scarface”人在监狱,不可能是凶手。
案件又一次进入死胡同。
孤注一掷的丹,拿着一本厚厚的黄页,圈下谋杀地点附近的几条街道,挨家挨户地打电话询问,有没有注意到那天晚上的枪击。
没想到,反转出现了——丹真的找到了清楚目睹案发全程的证人,谢恩。
她在电话里向丹描述了那晚的情景:丹尼在一场失败的毒品交易中企图逃走,却在脱身之前丧命于毒贩的枪下。
紧接着,故事出现了另一个巨大的反转。谢恩指认,真正的凶手,就是曾经以证人身份参与到案件中的杰弗里!
故事到这里,仅仅度过了半集的时间。巨大的信息量,密集的反转,事件本身也因而充满了戏剧化的成分。关键证人的出现,似乎能为这场漫长的调查画上句点。可是丹和谢恩的噩梦并没有结束。
新奥尔良位于美国南部,这里一直存在着明显的地域分野。90年代末,白人与黑人生活在不同的区域,彼此少有来往,也多少有着猜忌与怀疑。
谢恩的指证,对她的黑人同胞来说,无疑是屈服于白人的告密之举。更何况,杰弗里的母亲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四面八方而来的威胁与压力中,谢恩退缩了。她不再接听丹的求助电话,假装不在家,甚至带着孩子搬家。
痛失爱子的受害者家庭,担惊受怕的唯一证人,他们在情感与道德的旋涡中挣扎,试图寻求让内心获得平静和救赎的解药。
最终,谢恩选择勇敢站出来,在法庭上指认凶手。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永远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家园。
悬案水落石出,对一部电影来说,故事到此就可以结束了。
但《药剂师》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儿子的离去,如同一次命运的重击,而萦绕不断的颤音,仍然折磨着丹。他思索,如果我无法让儿子复生,那么能否让其他年轻人幸免于毒品?
在任职的药房,丹发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拿着处方,要求购买同一种止痛药片。
这种药片的制造商,号称其几乎不存在成瘾的风险。可实际上,如果服用不当,小小药片的效力,和海洛因无异——不仅成瘾,而且致命。
某次,一个年轻的女孩在丹的药店购入了大量的止痛药,过了不久,丹在报纸上看到了女孩的讣告,死因是用药过量。
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女孩的去世让丹决心不再视而不见。他再一次单枪匹马展开调查,发现95%的止痛药处方,都来自一个叫做克莱吉特的医生。
克莱吉特医生的小诊所位于城郊,这里总是挤满了看诊的患者,甚至凌晨两三点仍然门庭若市。
丹很快嗅到了其中的反常,他联系到一个曾在诊所开药的年轻人,得知那些拥挤在门口的,哪里是患者,都是嗑药成瘾的瘾君子。
为了得到开有止痛药的处方,许多人愿意花上两天时间在诊所“候诊”。那些早早拿到处方的患者,摇身一变成为毒贩,将药片拆分卖给排在后面的病人。
到处都是面容憔悴的人,他们紧攥着现金,等待从靠谱卖家的手里买上一片药,就像寻找救命的稻草。
克莱吉特医生深知处方的价值,甚至用处方来支付日常的开销,更可怕的是,这一切行为,都得到了当地警察的保护。
丹知道,在他对面的,是一道强大、坚固、危险的利益链条,而他也决心,在这场与毒品的战斗中,要战到最后。
从至亲因毒品死亡,到对无良而腐败的医生的指认,再到对美国制药巨擘的控诉,《药剂师》纪录了一个普通人与毒品对抗的过程,同时也揭开了美国医疗系统腐败、执法体系官僚且无能的种种社会顽疾。
这部剧的成立,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丰富的声音和影像资料。丹·施耐德从90年代末调查儿子的谋杀案时,就开始录音录影,记录下他与家人、药店顾客、警方、美国缉毒局、联邦调查局等人的对话,以及调查过程中的影像证据。
这些资料的存在,让原本私密的个人历史,也变得更加生动、清晰起来。
故事并没有神化丹的形象,尽管他的遭遇和经历足以用传奇、无私来形容。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一个偏执、执着、热心的愚公式人物,用自己微小的力量,试图一寸寸地撼动庞大而强悍的利益集团。
而他对调查的热衷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这源自他对儿子的愧疚、对其他年轻人的在乎,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疯狂的执着造成了他与家人的裂痕。实际上,这些无私的英雄壮举,成为了沉重的负担,不断折磨着他——无力承受,却也无法停止。
可是每当看到不公、腐败和犯罪,他还是凭借着本能般的正义感,为身边备受毒品和药物荼毒的弱势群体发声。
如同闯关游戏,丹每一次的调查和发声,都是充满悬念与冲突的斗争。导演从中抽取出戏剧化的元素,以接连的反转,制造出叙事上的跌宕起伏。
例如,剧集一开始的采访环节,在施耐德一家之外,还出现了其他几个黑人受访者。随着故事的展开,我们会发现,这些人和丹尼谋杀案有着密切的关联:
一个是目击证人谢恩,一个是黑人教区的牧师(丹曾经求助过),而另一个看上30岁模样、表情平静的受访者,是凶手杰弗里。
当故事揭晓真凶身份后,我们再来审视眼前这个看上去无比普通的人,对他的印象被完全颠覆掉了;又或者回忆他此前在镜头中说过的话,似乎都能品出一些全新的、引申的意义。
在丹努力终止克劳吉特医生的恶行时,故事几乎所有的篇幅都是以他的视角和立场去回溯这场对抗。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摄影机镜头前出人意料地出现了克劳吉特——那个几近被塑造成反派的无良医生的身影。
她看上去有些笨拙迟缓,表情也平静淡漠,与人们描述中的利欲熏心、道德尽失的反派形象完全对不上号。
这其实也是《药剂师》的人性之处:有观点,有立场,却不简单、武断、傲慢地批判。
故事中的罪犯,也被赋予了发声的权利,呈现出复杂、矛盾的不同人格维度。
枪杀丹尼的杰弗里对着镜头说到童年的不幸,他成长于一个残缺的家庭,母亲沉溺毒品,有一次,她抓着儿子的手,放在燃烧的炉火上。
杰弗里回忆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街头混日子了——一个从来没有被珍视过的人,如何去珍视其他生命呢?
接受采访的克劳吉特医生面部僵硬、嗓音嘶哑,她解释说,她在受到指控准备庭审期间遭遇了一场严重车祸,绞刑架骨骨折。
这无疑是命运对她的一次残酷却准确的惩罚,绞刑架骨折,常见于那些被绞死的犯人身上,而因为用药不当而造成无数人意外死亡,却通过主动认罪没有坐过一天牢的克劳吉特医生,也得到了命运之于她的审判。
但从她的叙述中,我们也了解到,身为黑人女性她得到医师资格的艰难,以及她身为单亲妈妈抚养三个孩子的压力与负担。
这些个人苦难被摆置台前,而他们本身,也是种种冷漠、腐败、霸凌的受害者。
剧集导演Jenner Furst和Julia Willoughby Nason表示,“我们不相信个体的罪恶。我们关注体系中的特权和腐败,如何导致出这种程度的残暴。”
而故事最后,丹的矛头也指向了止痛药的制造商,以及滋生且容忍止痛药泛滥的社会环境。丹最终问责的,不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庞大、强势的机制与体系,它轰隆运转背后的驱动力,是永不飨足的利益。
《药剂师》的结尾,美国社会药物泛滥,毒品猖獗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缓解,甚至愈演愈烈。
这是一场持久的战斗。但就像丹所说的:
“我们身处黑暗的隧道,也许隧道的尽头会有光,或者,我们能以某种方式,在隧道的尽头,制造出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