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

人与人之间的接壤或许是一段旧时光,或许是两三件他乡。寻常饮水,向来是不问生死的。

当站在坟前的时候,才真的明白我们像封在酒瓶子里发酵的单宁。而我只缄默回味将沉默环环相扣,闭上眼献上一生的花圈,迟来的话时间喷薄成吊唁。衣锦故里,半捧黄土。

这里没有答案,只有北飞的雁。

在你嘴巴里的话,变成脚边散乱的泥巴,一掀一掀垒在今生的尽头,那一株小小的桂花树混着儿女的呼喊声,在陵园的脚下和你相顾无言。

风烛残年的眼睛里还有浊泪两行。这一声“小茵啊”就把一生交代诉说。

八十年的时间早就把彼此融入骨腹。鞭炮的声音在你不回头的路上炸响,将半生细细诉说,某年某月晴,某日某时雪,

你还记不记得房前的果树,下面埋了今年还来不及摘的果子,都糟蹋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今年冬天的棉袄,你还说不能经常洗。

你还记不记冰箱里的饺子馅,还没来得及包。

向晚,只剩风里嘶浊的呜咽。

他抱碑坐在风口,想彻醉却醒了酒。在你沉默中失守。

以后在每个数不清的日子里,他喜欢吃咸的却常常买了甜的;在每个睡醒的日子里,电视机在耳边絮絮叨叨;在你来年开春翻衣服的时候,自己把衣服放好。

无人问你粥可温,无人与你立黄昏。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他数着日月而过,这年岁好像忽然间都放慢。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时光偷了他的肋骨酿酒,佐一味回忆,每日一杯醉的有血有肉。

开春的三月天,料峭还春寒。那时你总念叨说我就像个刚破土的小芽,掐尖似的总想往外跑。

每到梅雨时节,你打着扇子放好几盘蚊香,缓缓升起的烟在夜里似断还续,像你的感情,胶着无声。

九月的野菊花在阳光下开的肆无忌惮,最后晒干在耳边,在每个梦里都有阳光蔓延。你说菊花性寒,明目消肿,小孩子不要贪香。

所有早到的,晚归的人在二十三燃烧的木头香里,熏去游子一身的路途杳杳。

人催人老,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的我站在你坟前,这一杯辛辣的酒端的是唏嘘冷暖。一张一张风吹的黄纸,我无法定义,无法诉说,没有回答。寥寥几句,不说进由。

我曾嚼花贪甜蕊,

霁月邀风归,

寻常眉目,

于光昏,

当归。

我来的晚了,我还没见你最后一面。

这世界还有另一个你,不敢提及。

他绕过茶楼,有晚风叙旧。只影都接风,午后与梦中。

同寝泥下故人酒,几朵烟花托于手。

“小茵啊,我看不清了,这盘菜里要放几勺盐?”

家祭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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