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剧团的人没什么用啊。”在剧团去帝都表演之后,布劳迪皱着眉头说。
“嗯?”
“我是说,文化素质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如果不识字,或者学习热情不高,就很难达到帝国要求的高级知识水平。所以,我想要你加大一点奖学金的力度,吸引孩子们好好学习。”
“这样能有用吗?本地人好像都不缺钱。”
“据我调查,他们都不会给孩子零花钱。孩子们当然希望有奖学金,也希望能出去交流,增长见识。”
丈夫给指明了方向以后,茉莉就负责带领学习优秀的孩子们轮流去帝都交流访问,并且努力邀请帝都的老师前来授课。
在初级中学即将毕业之际,茉莉联系好了针对外星驻扎的教师团,在普特兰开办了承接初级中学的高等中学。
菲特知道以后,自然又闹开了。他原本以为高中就可以转回帝都去上学了。
“别闹,孩子。你爸爸来了三年,进展太慢了。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好吗?”茉莉不知道多少次耐心地劝说儿子了。
“他们已经加入空军了,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
“他们不是加入空军,而是负责为前线运送货物。”
“那还不是一样的吗?他们都有了部队的编号了。娜德说她爸爸的编号就是正式军队里的带铜星的那种。”
“他们半年打渔,半年运送物资,这算真正的军人吗?”
菲特想了想说:“你们太贪心了吧,这些人做渔夫做得好好的,现在都牺牲了度假的时间去开货运飞船了,还不够吗?非要逼他们全都上战场吗?”
“好了,你该去上学了。”茉莉打断他。有些话,绝对不能对着孩子说出口。
“急什么,今天是初级中学的最后一天了。”菲特笑了笑。
茉莉这才发现儿子换上了黑色的套装,变成了一个非常帅气的年轻人。
两年之后,娜德终于有勇气跟随同学们来到帝都罗尔斯参加暑期游学。
这个时候,她已经中学毕业,升入了普特兰的高中一年级。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每年都名列前茅,为自己赢得各种奖学金。
大家都说,娜德的人生好像不再属于她自己。
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只有娜德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那次任性的旅行,让她知道世界如此广阔,普特兰如此渺小。如果有机会,她想要游遍宇宙尽可能多的星球。
虽然最后,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旅行。
从文柿星球出来之后,娜德从兴奋状态突然转为不适。身体一下子涌现出了大量燎泡和各种疹子,皮肤开始慢慢溃烂。
她知道是在许愿时接受了有害的辐射导致的,只能暗暗叫苦。
在桑碧帝国境内,她想隐瞒身份,不敢去医院,只好买了些医用的洁净纱布将自己的头和外露的皮肤缠了起来。幸好沿途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星际旅行的怪人很多,她这样还不算最怪异的。
十天之后到达洛行洛,她终于感到撑不下去了。跟父母视频联系上之后,她昏倒在黑市的小旅馆里。
当地的栎绫帝国的通讯官闻讯将她送到了医院治疗。在进行全身消毒处理和合理包扎之后,按照最短最快的路线,娜德被装在医疗舱里送回了普特兰。
马上,她被当作青春叛逆离家出走的反面典型,在星际通讯上广播了一番。幸好为了保护未成年人,她只有全身裹着纱布的视频流传出来,不然真是要羞愧死了。
同学们都来医院隔着玻璃罩看她,大声问她怎么敢跑到边境的黑市那里去。她不敢说自己傻乎乎地许愿去了,更不敢提观星台的那些事情,只是说在外面玩的很开心,不知不觉迷路了。
菲特就夹在人群当中,对着她友好地笑了一笑。她的脸正被严严实实包裹在纱布里,因此脸红也无人发现。
娜德在这种状态下见到菲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仔细回味了下,觉得他这个微笑还好,不像是嘲笑。经过几十天没见,她发现自己还是很在乎菲特的。
爱丽莎扶着玻璃罩好像要说什么,娜德赶紧把脸转向了一边。
阿达拉经常来医院看她,她就抓住机会叫阿达拉读书给她听,抱怨快要闷死了。
大祭司趁着夜深人静,也来医院看她了。他沉着脸说,幸亏有祈祷书陪在娜德的身边,不然的话,她可能都没命回来。
娜德努力张开涂满药膏的嘴唇,向他保证以后不会去那种地方了,大祭司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拍了拍玻璃,回去了。
旅行到了最后变成大家的笑柄,娜德真是始料未及。
但是她没预料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自从皮肤几乎全部毁掉之后,娜德就听到医生不断地告诉她,她可能会得上不治之症。
宇宙中的不明辐射是非常厉害的,虽然现在恶性病已经不是什么医学难题,但是各种辐射的后果还很难预料。
娜德的爸妈保证,肯定会尽最大努力将她治好的,叫她放宽心。他们怕她弟弟看到这个场景吓坏,因此瞒着他没说。
娜德看着爸妈通红的双眼,隔着玻璃点了点头。她还沉浸在长途旅行的欢快心情之中,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最美的梦。除了全身痛痒难当,这次出门旅行并没什么可让人后悔的。
尤其是,在观星台上的那一幕,真是叫人终生难忘。
她什么都不敢提。
因为星神说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踏上洁白宽敞的观星台的那一瞬间,天色俱暗。
她发现观星台好像漂了起来,就在太空里浮着。娜德吓得睁大双眼,赶紧深吸了几口气,发现并没有呼吸困难。
就在她仓皇地环顾四周的时候,漫天流星像无数萤火一样飞射下来,她被金黄闪亮,拖着尾巴的那些星星包围在其中。
“啊……”她惊讶地望着眼前美不可当的景色,张口结舌。
“你有什么愿望?”
娜德想知道是谁在说话。她觉得声音好像是来自自己的后方,可是四周空无一人。
“我,我有愿望!”娜德知道机不可失,赶紧定了定神,回答道。
那个人似乎沉默了,等着她下一句话。
“我……”她一时间很难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在宏伟的众星前面,她的愿望好像十分幼稚可笑。
可是,她毕竟走了这么远的路,找到了观星台。而且观星台给了她说出愿望的机会。
“我想,我想成为这个宇宙中最美丽的女人!”娜德横下心,终于不顾一切说出了这句话。
那个人沉默了下,然后笑了一声:“这个愿望吗?”
“……嗯。”
“这倒不难。但是,我也要求你回报我。”
“什么回报?”娜德没想到,星神也有要做的事情。
“我会召唤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从今以后,你必须努力去做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并且做到最好,这样才配得起我给你的恩赐,听明白了吗?”
“好吧。”娜德可怜兮兮地说。
她想要成为最美丽的人类,不再做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孩,无非是想要得到心上人的欢心。
但是星神的要求,却并不简单。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往后她都不能再偷懒了。
“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件事。记得你的诺言。”
“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会知道的。你家在哪里?”
“普特兰星球,达拉卡市市区。”
“再见,娜德。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那个人好像消失了,漫天的流星雨也化为璀璨的印记,留在娜德的视觉余光里。
娜德睁大眼睛使劲眨了眨,看到自己正站在白色石头做的观星台上,旁边就是黝黑的土地。
这就是她未敢告诉别人的事情。
自从皮肤开始溃烂之后,娜德就不是很肯定自己见过星神了。
但是如果没有去文柿星球,她怎么会病得如此厉害?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她稀里糊涂在观星台上睡着了,做了个美梦。
还好,经过三个月的治疗之后,娜德终于出院了。
医生说,到底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辐射后遗症。
娜德新长出来的皮肤不再是蓝色,回到学校之后,大家纷纷议论她可能要变成褪色皮肤的人了。
娜德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蓝皮肤难看死了,褪了色也没什么不好。
不管对星神的许诺是不是真的,她开始尽力学习,做家务。
旅行第一年之后,她的皮肤变得白润而有光泽。
第二年,她的眼睛不再那么凸起,向后缩了很多。
娜德心里很是忐忑,定期去医院检查,但是并没发现别的异常之处。跟正常孩子一样,她还在长身高。
但是她发现,自己开始吸引越来越多的男生。还有的男生在背后说,她很像当红的外星小歌手云答,但是比云答好看多了。
她有时候也不敢想是不是星神已经回应了她的祈祷。
直到期末的那天,她才发现这可能是真的。菲特穿着黑色的套装,像个绅士一样主动走过来说,他要跟前十名合影,然后站在了她的身边。
娜德觉出他靠得很近,心又开始狂跳起来。菲特照完相并没有走掉,而是转过脸来朝她笑了笑,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心想奇迹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甜蜜。
到达帝都罗尔斯之后,娜德在下飞船的那一刻感到恋恋不舍。菲特对她非常友好,但是他们即将分开,不知道哪天能见到。
娜德去拿了自己的行李,打算和别的同学一起乘车去帝都的大酒店。可是总督夫人出其不意地拦住了他们,说希望考试头两名的同学住在自己家里。
娜德知道她即将住进菲特的家里去,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身边的第二名古力克,知道他跟她自己一样惊讶。
“走吧。”菲特从娜德手上拿过她的背包,还替她推着小箱子。
“天呐,他喜欢我!”娜德心想肯定是他央求他妈妈的缘故,因此总督夫人才带她回去住。
这突如其来的好运让她险些晕死过去。
其实,总督夫人没敢说的事情有很多,节约经费就是其中之一。帝都的大酒店花费不菲,帝国已经给不了游学太多的预算了。
茉莉努力把这些愁事憋住不再去想,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带着这些第一次来帝都的孩子们开始了又一轮游学之旅,心里祈祷和平的日子再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