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何须牛背山

         我有个朋友A小姐，她的家境学历皆为上品，为人聪明机智，但是却和我屡屡诉苦。她有两苦，一苦，30岁而待字闺中，被亲朋好友催婚，每次回家，父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唠叨不止；二苦，单位同事相处不甚融洽，常有摩擦，工作变成上刑场，焦虑不已。她说她想学一把华山弟子，归隐去牛背山，不被尘世的琐碎叨扰，她想追寻王维诗句里“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清雅意境。我笑话她，没有互联网没有WIFI的地方，你待一天就狂躁，更别提意境。

         在某天接到A小姐的电话，她潇潇洒洒辞职去了彩云之南，她说那是她的牛背山。

         在微博上看到她一处处旅行的痕迹。

         说远离大冬天冷飕飕的江南，在春城着薄衣衫，无比肆意烂漫。

         也提起某知名艳遇小镇，有蓝得不真实的天空，满城乱走的俊男靓女，眼神含春，举止暧昧。

         谈到最后一站，说沿途都是热带水果，视觉享受，味觉勾引。

         我为A小姐有一场完满的旅行而欣喜。直到某天整理杂志，看到林清玄的一篇短文《苦瓜变甜》。文章里是这么说的，有一群弟子出去朝圣，师父给他们一根苦瓜，要求弟子们带着他它，在经过的每一条圣河中浸泡它，在每一座圣殿里供养朝拜它。弟子照做，回来把苦瓜交给师父。师父叫弟子把苦瓜煮熟当做晚餐。晚餐时，师父吃了一口，感叹道：“泡过那么多圣水，进过这么多圣殿，这苦瓜竟没有变甜。”

        对此，林先生总结说，苦瓜是苦的，不因圣水、圣殿而改变；情爱是苦的，由情爱产生的生命本质也是苦的。对待我们的生命与情爱也是这样，不是期待苦瓜变天，而是准备时时受苦。真正认识那苦的滋味，才是有智慧的态度。

       我又想起罗曼罗兰那句经典的话，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生活的真相是什么，我猜就是苦，懂得生活就是无数坎坷挫折组成的一段艰难行程，却依然热爱生活，执着于目标，一往无前走下去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既然生活皆苦，也就无谓在何处了。牛背山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连任我行都说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么退出？可否理解为有生命就有痛苦？只要活着，就是痛苦伴随的一段路，这与是否在牛背山又有何干？

        后来A小姐又回来了，我问她，对这次旅行还满意吗？

        A小姐叹了口气，冬日春城昼夜温差大，害得她感冒；艳遇的小城连吃饭都是不安分的男子搭讪，着实讨厌；长满热带水果的城，到8点就无夜生活，了无生趣。

       我把《苦瓜变甜》的故事告诉她，她似有所悟。

       不止是A小姐，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心心念念向往某地，引以为梦想王国，其实真正去了，也是烦恼丛生，生命本质就是苦，心态不摆正，你何处去避开？

       回头看看自己周遭的环境，小区广场上偶尔会放露天电影，吸引我的倒是卖气球和冰糖葫芦的大叔。偶尔有小夫妻吵架，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我在六楼的窗户，远远地望过去。当然第二天他们又会手挽手恩爱如初。电影结尾，华山弟子们最后却还是死在没来得及退出的江湖上。楼下那些热气腾腾的人群和他们安静的生活，就是我的俗世的牛背山，而不须千山万水地归隐。我想，我比他们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