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定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切依然像梦一样不真实。
我本来只是一个在直播公司上班的普通上班族，而现在，为了一个bitch，我的名字却在黑社会的追杀名单上。
事情要从几个星期之前说起，那时我还在凤凰网络，一家直播公司上班，做一名运营经理。
这几年网络直播很火，因为这世界永远不缺兜里有点闲钱而又被雄性荷尔蒙冲昏头的男的，和闲着没事干有几分姿色又想捞一笔的女的，而移动视频技术，快捷支付，网络带宽CDN等环境的成熟，为这两个群体的相遇创造了天时地利，于是碰撞出了一个盛况空前的打赏经济市场，不知不觉间，已经发展到千亿级的市场规模。
我们在热门新闻里，时不时的会看到这样的报道：
某某土豪，几分钟内豪掷百万，仅为博红颜一笑。
这样的新闻，部分是炒作，但确实不少是真实的。
这对于懵懂的美少女甚至美男子，自然是极具吸引力的，当她们打开直播平台看到很多主播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她们更是跃跃欲试。
所以数以百万的年轻人奔赴这个战场。
有时候工作需要，我会从后台打开几个直播间看一眼。由于自己是官方运营，自然有一些便利条件让自己的“等级”升得特别高。
所谓等级，就是取决于你在平台上花了多少钱，也是这个世界的身份象征。
“欢迎xxx进入房间”
“谢谢xxx送的礼物”
每当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我都有点想吐，因为听了不下一万遍。
面对各种总想跟我聊点什么打开话题的主播，我只好把自己的ID改成了“只送礼不唠嗑”。
我承认有的草根女孩子真的是非常用心，非常努力。
哪怕我不用“大号”，而用“小号” 就是没有任何等级的平民身份进去，她们都会热情洋溢的欢迎。
哪怕送一毛钱的礼物，她们都会显得高潮得不得了。
屏幕上每一个人说的话，不论等级高低，她都会一一回复。
明明是结束的语句，她都总能想方设法的往下再接几句。
一个人，一部手机，或是一台电脑，她们甚至能说上一天，唱上一天。
我有时候挺佩服她们的执着和敬业。
我的颜值和才艺都不差，只要再坚持一下，总会遇到一个喜欢我的大土豪的吧。
大多数漂亮的女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作为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近5年的平台运营，我知道，这是bullshit。
5年之前，机会可能还有，然而今天，呵呵，僧多粥少。
吴晓波老师说“这个世界唯一生生不息的，是野草和年轻人的梦想”
但梦想有时候是有毒的。
尤其是当一个人看不清自己，看不清所处的环境的时候。
当然，也有的人能看清。
比如，夏冰就是。
是的，她就是我前面说的那个bitch。
她并不是我接触的主播中赚的最多的，但如果用赚的钱除以花的时间，她的比值应该是最高的之一。
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在凤凰直播上开播了。
我用大号进了她的房间，虽然是她粉丝榜的前几，她也并没有欢迎我，当然我也知道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是我女友。
哦不，从今天开始，应该是前女友了。
从表面上看，她的直播内容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也是聊聊天，偶尔唱个歌罢了，一切都显得随意而自然。 但内行是能看出这里面的天壤之别的，所谓的自然其实有两种:
一种是随性的自发的，想到什么做什么没有意识。 而另一种，则是经过精心设计百般锤炼的自然而然。
就拿看似简单的聊天来说，新人完全是被粉丝的聊天话题牵着鼻子走，没话找话只怕冷场。而对于高端主播，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核心是围绕自己，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态度，自己的情怀，自己的喜好，自己的一切。因为在直播间里，主播与粉丝是一对多关系，必须要有一个主旋律，那就是自己。
然而这种围绕自我的表达，又分几个层次，其一，建立一个关于自己的立体鲜活的形象，让人觉得你是一个有菱角有温度的存在。其二，用轻松的话题营造一种舒适愉悦而近距离的沟通环境。其三，通过对一些特定的共同经历，爱好或场景描述，或对一些共同已知事情的表态，进一步拉近与粉丝距离，引起共鸣感。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她们的漫不经心自然而然，只是冰山一角。
在直播时间之外，她们有自己丰富的生活，在现实世界之外，她们还有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这些才是支撑她们“会聊”的全部。
以上这些，在一年前，我带夏冰刚入行的时候就曾经对她说过。她悟性很高，甚至后来还结合自己的情况做了升华，现在她对于这些套路的理解深度，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
这使得她跟一般的主播相比，除了颜值和才艺这些大主播的基础条件之外，还多了几分的知性美。
她的房间在线人数很快涨到几十万，当然众所周知这个人数是有水分的，每家平台都有自己的一套算法，在真实人数基数上乘以一个系数。但此时此刻，她房间确实有上万人不假。
气氛炒的差不多了，她开始唱歌，我记得那天她唱了一首薛之谦的《演员》
“简单点 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递进的情绪请省略
你又不是个演员
别设计那些情节。。。。”
我觉得歌词挺讽刺的，混到这个级别的主播，能有几个不是演员？
冰冰，现在的你，真的已经不是当时我认识的那个你了。
土豪们开始哗哗的送礼，直播间的气氛似乎越来越嗨，随着人气和礼物的增多，她在首页“热门直播”的排序也越来越靠前。
我打开了后台，输入了她的房间ID，在操作那一栏，轻轻点了下“下线”
她的直播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我收到了她的微信。
“你又断我”
“你网路不好，怪我咯？”
“那为什么粉丝都说在首页看不到我了”
“估计是系统出bug了”
“为什么出bug的总是我的房间？”
“这得问技术，我哪知道”
“你能别这样吗”
“不能”
沉默了一会，我手机响了，是她来电。
“漠然，下班了一起吃饭吧，我们得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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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