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劫

年劫_第1张图片

文/斜杠lady

又到年底了,新年进入了倒计时。小时候,年是从腊月初八开始预热,喝腊八粥,粘糖瓜,扫房子,割猪肉,宰公鸡,蒸年糕,忙得不亦乐乎,腊月里面浓浓的年味一点也不逊于正月。

然而,最令我难忘的还是1998年的新年。那年我和妈妈、弟弟一起搬到了北京,在北京第一次过新年。没有了装满年货的大屋子,没有了可以为所欲为的大院子,没有了亲朋好友挨家挨户大拜年,还好有父母和弟弟,大家围坐在宣南大杂院里的拥挤小屋子里,共同迎接新生活的开始。举杯庆祝的时候,妈妈望着我刚刚揭去纱布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

我和妈妈刚刚经历了年劫。腊月的北京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燃煤是平房区居民主要的采暖方式。那时候的北京满大街都黑乎乎的,随处可见穿着蓝大褂骑着人力三轮车挨家挨户送煤的运煤工。妈妈为了让我能够安心读书,早早就装上了炉子,炉子不仅用来取暖,还用来做饭。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周六的中午,我在屋子里面看书,妈妈用炉子炖鸡腿,满屋子弥漫着香味。看了一个多小时书,我感到有些窒息,想到院子里面去透透气。门推开的瞬间,我径直从三层高的台阶上栽了下去,头重重地撞向了对面屋子窗户,献血顿时冒了出来。妈妈惊叫着,抱起我,呼叫着我的名字。

我被送到了医院,才知道是煤气中毒。所幸无大碍,只不过我的前额、鼻梁上留下了两条永远凸起的伤疤,我破相了。妈妈安慰我说,那是年劫,人人都会遇到,破了就好了。

接下来的两年,年劫却总是挥之不去。第二年的腊月,妈妈被查出了卵巢脓肿,做了一个摘除手术。第三年的腊月,爸爸双腿丹毒,每天都去医院打点滴签到。第四年的腊月,我们的小房子四处透风,随时都可能被强拆。年劫挥之不去,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盼着过年,我对年充满了恐惧。

直到2008年,年劫的阴霾才走出我们的生活。过年又成了全家人欢天喜地共同庆祝的好日子,2012年sophia的降临更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可是这两天Sophia发烧了,更让我担心的是妈妈各种疾病缠身,每日不能入睡,痛苦难耐。突然间,我又想到了年劫。难道又是年劫在作祟?

狭窄的候诊室,挤满了大人和孩子,缴费队伍一直排到了大门口。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大声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害得孩子们都是咳嗽发烧!”“我们开了一个小时车,才赶到医院!郊区的雾霾更大,都封路了!”

等大夫开出输液的单子,都快到中午了。又排了半个多小时,才挨到Sophia打针输液。Sophia乖乖地坐到了输液室,可是10多分钟,她却哭了起来,大叫着疼。赶来的护士说是输的液对血管有刺激,只能再调慢,忍一忍。可是Sophia忍不下去,只能拔针停止输液。都已经中午12点半了,我跑去找看病的专家,人去房空。直到下午1点多,大夫才姗姗来迟。我焦急地询问大夫怎么办,她却轻描淡写地说,这孩子是病毒感染,消炎药不管用,只能发烧时吃退烧药!旁边一个看病的家长也随声附和,她的孩子已经高烧5天,就是吃退烧药和物理降温,没有其他办法。

看了大半天病,换来的却是没有办法。我们无奈地走出医院,望着还在焦急候诊的家长和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这场年劫不止有我们。

年劫_第2张图片

车窗外的雾霾,模糊了视线,大街上挂起的中国结也没了色彩,口罩包裹下的人们消失又隐现,整个城市变成了一片灰蒙蒙。微信里,大学同学们正在热烈讨论该买什么牌子和型号的空气净化器,有几个开始商议移民的事。

回到家,妈妈还在不停地咳嗽,她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夏天爆发的瘙痒又出来折磨她,我清晰地记得当时也是持续雾霾天。最让我心疼的是,她不停地念叨着这是年劫,让我心里害怕极了。好友发来信息,告诉我出门千万要记得戴上口罩,因为1952年12月伦敦那场大雾夺去了至少12000人的生命。

我的头开始发大。1998年那个腊月确实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劫,来得突然,伤痛始料未及,然而如果稍加注意的话,那个劫是可以预防的。而今年这场劫,主角不仅包括妈妈和sophia,虽有所征兆,我们却无能为力。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这场年劫会不会成为常态,会持续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场劫难会改变多少人的运命。我只知道,霾还在窗外,妈妈还在生病,但是sophia的烧已经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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