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母亲：
像您一样轻轻扒着地瓜皮；像您一样仔细咀嚼着蒸来的野菜；像您当年喂我一样，把汤匙放在儿子的嘴里。亲爱的母亲，今天最想你。
早晨，太阳洒下一片光辉，映起地面的浮尘。我小心翼翼地用眼睛追寻着每一点点的亮光，为那翩飞惊诧不已。你伏身大大的案板前揉面，擀面，收音机里的小喇叭广播仍在继续，仿佛这个世界真正存在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突然，我听到声音机里的小美人鱼说了声“我心都碎了……”我急急地抱住你的围裙问“……她的心都碎了，她怎么还在说话？……”你放下手里的活看着我笑了，“收音机里的人在讲故事呢？美人鱼是不会死的”“真有美人鱼吗？”“有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神秘的世界里”……我努力地回想当时我眼里你年轻的样子，那么地美好，温柔。母亲，这是与你独处我最早的幸福记忆。
中午，从邻村放学回家，习惯性的问“我爸呢？”这是五个孩子回家时都说的第一句话，母亲，你曾经苦恼的对我说，为什么你们的第一句话都不是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母亲其实你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从外边回家一眼如果没看到你都会异口同声的问“我妈呢？”
中午的太阳在我们坐南朝北的长院子里开始划开一道竖直的黑白界限。母亲，当你不慌不忙地把太阳底下晒的生馒头放进大锅，点着柴火，再走开忙其他事情时。我正眼巴巴地看着你。我看着黑的领域逐渐扩大，就知道了又将会迟到。我在心里着急暗暗说快点，快点的同时，母亲你不知道。我还想单独问你一些更有趣的问题，想让时间再慢一点。
母亲你记得吗？让你聊起你的童年，你的青春和你的向往最多的是我。听你讲的故事最多的也是我。你说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唱红了红灯记。常常碾转在千人大舞台被请来，激情而唱！你认真说的时候脸上是有光的。而我也是最多将我学校的事讲给你的一个。
晚上跟所有的孩子们一样在外面一起疯玩到天黑。母亲，你知道我不着急吗？因为拖长声音在门口喊自家小孩吃饭的，你永远是最后一个。
晚上吃饭最神圣的时刻里。母亲你知道吗？你永远是最后一个上桌的一个。我跟弟弟早就摆好了各自的椅子，父亲打开电视，把美味的饭菜端上桌子。我们眼巴巴的期望开始，可你总是说，让我缝完这个袖子……母亲，你知道么？我多么希望你快点结束，又心疼你的忙碌。与你别扭着大概从那一刻起吧。母亲你还记得牛屋吗？
我总是在三餐的时候时候哭闹。你总会在我啜泣的时候大喊，别哭了！母亲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哭的原因只是想着，有什么方法能突然止住？于是继续哭。父亲不在的时候你会把我锁在牛屋里。我站在牛槽前，常常同温顺的老牛对视交流。母亲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看到暴怒的你就感觉出胜利了。
晚上记事起就跟你分开了，母亲你记得夏夜我总使劲地看电视不动身去奶奶家睡吗？你记得有次饭前早睡在弟弟床上跌落时我笑着站起来吗？还有所有惹你生气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多多的抱抱我，再抱一次。
你曾为二姐新衣服被撒墨水去她的班级里理论；你曾为妹妹被同学欺负而去她的班里教育别人。母亲你知道吗？你为我来我的学校最早的时候是我的高中里，那一次，你问遍所有走在校门口的学生找我。你知道吗？你走后。她们都问我，你的母亲怎么比你高那么多？我暗自高兴又曾暗自失落，为什么我的身高追不上你呢？
大学时我耳朵手术。你跟父亲来看我。你住进了我的宿舍。疲惫加不适让你的呼声格外响亮。母亲你知道吗？我当时听她们讲起的时候我有多骄傲。你是住在学校宿舍的唯一的母亲。父亲讲起来，公交车经过植物园时你弱弱的问了一句他，“为什么叫做植物园呢”？父亲说，公交车上顿时鸦雀无声了，她像三岁的智商。我却与你一起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与我的父亲一起去看看。母亲你知道吗？你一直存在的你的天真，是我最大的财富。
那两年村里政治动荡有坏人出没。你发现对面的二哥的商店突然进去几个黑衣陌生人。门从里面锁住了。你径直走过去边喊边使劲地执着地敲着门。三个陌生人忽得打开门把你闪在地上，他们开车跑了。你进去商店。发现二哥被打得头破血流商店一片狼藉。二哥获救了。母亲你知道吗？当我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心紧张地要飞了。母亲你知道你当时有多么危险吗？三个外地人是要置人与死地的，你当时是唯一去阻止的人。
父亲撞坏了腿闲在家里，我们都在外边工作。为贴补家用，已年过50的你开始常常春天夏天跟着屋子班的人推土砍砖秋天跟着掰玉米队去给人掰玉米。得空的时候蹲着小马扎去给收菜队装菜。常常早出晚归，汗湿衣服，膝盖疼痛，冬天手干裂，步履蹒跚。母亲，你知道吗？当我听说这些的时候是多么地心痛。讲究吃穿档次，去K歌去跳舞，去四处游山玩水，工作不顺心就任性辞职享受大好青春的我， 我们，是多么地不孝顺。
阳光透过窗户，把明亮的色块撒在床上。母亲你知道吗？这是我从小着迷的东西。我跟宝宝沐浴在这大块的光束里面。他闭着眼睛酣畅地睡眠。今天最想你，这个时刻多想你跟我一样慵懒地侧卧在床边。
讲起生儿育女，母亲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地佩服你！又心疼你。你说生大姐的前一天你还忙在地里下班后蹿上自行车。有二姐时羊水破了，你一条又一条的洗裤子把它们一一晾起。有我的时候是隆冬，三天后你就破冰洗尿布，说从那之后你的胳膊总是在冬天起痛痒疙瘩一层又一层……那个时候条件差，女人们对生育还只是害羞的一知半解的状态。而有我开始，就有了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你说曾带着肚里的我四处躲避，躲进空大的粮食瓮里，躲进没人住的院子。而我降生又是个女孩。让你又在妯娌面前婆婆家里受尽冷遇。
母亲你知道吗？当你说起你带着年幼的我，伺候爷爷在病床边，当爷爷临终前才认三岁的我是他的孙女时，我是多么的愤恨，为你。因为前三个都是女孩，嘴巴又木纳。从结婚住进奶奶的院子你就被分配在了灶火旁。父亲在拖拉机站上工作不回家，即使回来分到的工资和东西你总是最后得到的一个。婶子会扎麻花糖页子，面食的手艺一流。大娘总是去放完全属于她的羊,赶上吃饭最早掀锅拿出白的馍馍。母亲你知道吗？你说起你的婆婆我奶奶偷偷地在你的碗底埋上个鸡蛋，偷偷地把白馒头塞到你手里时，我看到你的笑脸，是那么地幸福和羞涩。
后来有了健壮的弟弟和美丽的妹妹，母亲，你是多么地了不起。我们独立的院子里，正屋门口的石榴树茁壮的成长，开花，结果。母亲，你知道我爱捡落在地上的石榴花瓣吗？我把它们放在一起保存起来。我撕开酒瓶上的贴纸把它们粘在上面；想制成永远保存的标本。你还记得大雨滂沱时看着漂走的，后来被泥压住的花瓣我哭了么？母亲，你那时静静地在旁边看我游戏。我把小红砖头砸碎了再用手搓成细条让它在太阳下晒干，常常砸淤青了我的手指头。我常常带着一帮孩子演我导演的戏，直到太晚父亲把他们赶走。母亲，那时你在旁边笑了么？
执意远嫁，将自己下放到更贫弱的地方。阻止无效后。你守着我，你只是叹息。母亲你为我做了二十床鲜艳地大被子，在结婚时把它们满满地塞到车里。你跟父亲严肃地将我送到800之外的我的婚礼上。在仪式中我每敢看你的脸，母亲你知道我多么地不舍你吗。结婚前夜，老公订的旅馆少了一个床位。姐姐说你就定定的坐了一个晚上。我知道，你那晚上肯定哭了。
今天最想你，因为太远的距离，电话不能尽兴。网络差，视频也差强人意。我总是记起你看我给你写的字条时的惬意。母亲，我知道你爱看信，那是专门写给你的情意，姐姐们写过你也回过，那个专注的时候最珍贵。而我，却最少给你。
节日里，让我送上暖心的祝福吧母亲。写出来，就假设你在读它了。我会寄过去。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永远爱你。
祝愿您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每天不要太累了！
女儿，慧敬上
2017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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