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是月下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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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了燕赵大地,到处都是美丽的春光,一日,天清气和,赵州禅师带领僧众,到赵县南郊洨河边踏春赏花。赵州桥上,南来北往的商贾络绎不绝,行如雁阵;赵州桥下,名船利舰鱼贯而行,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赵州禅师在路上,看见铁拐李和张果老二位老神仙在商客队伍中,和光同尘,沿着京广道迤逦南行,他们互相打个招呼,各忙各的活去了。这时,寒山与拾得两位大士乘船来到石桥下,他们舟车劳顿,一路从天台山北上,打算到五台山游玩。赵州禅师和二位大士攀谈一阵子,然后挥手道别。

赵州禅师发现一位禅僧,一路上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赵州问他在想什么?那位禅僧回答道:“我在参禅。”赵州问他:“你在参什么禅啊?”禅僧问道:“师父,请您告诉我,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赵州禅师问这位禅僧:“你看我这身僧衣怎么样?”

那僧打量一下赵州:“布料不错,做工也精细,不错呀!”

赵州禅师对他讲:“你眼光不错,这是我前天在石家庄买的,即不重也不轻,大概七八斤的样子。”

那僧对赵州禅师说:“师父,您给我谈论服装干什么?它跟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有关系么?”

赵州禅师笑而不语,拍拍那位禅僧的肩膀,走了。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其实不属于宗教问题,它是一个哲学问题。青年时期山僧也被这些问题困惑不已。以致于把黑格尔,康德,海德格尔这些德国哲学家的书读个遍,满脑子形而上学,尽想些玄之又玄的问题,最后把脑子用坏了,得了神经衰弱,也没搞明白个所以然,也未曾破解心中迷团。

印象最深的是研读《时间与存在》这本天书,书中有一句话:“存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这句拗口令一般艰涩的话,把我搞晕了;还有更晦涩的一段话,每思考之,把我折磨得头疼欲裂,生不如死,恍恍惚惚的,原话如下:“我意识到我与我的时间不可分离,于是我决定与时间融为一体,尽心竭力于一无所是或者成为任何东西。”这些近乎谵妄臆语的梦话,把我的青春期折腾得一踏糊涂。要知道二十来岁,荷尔蒙旺盛,正是追女孩子的黄金时间啊,我却一念之差,误入歧途,把大好的光阴用来搞哲学,真是一个傻逼青年一根筋。

后来遁入空门学参禅,一进禅堂,当年糊弄我的形而上学,什么康德呀薩特呀,他们的问题,在禅师那里,根本就不置一喙。甚至周敦颐,邵康节,王阳明这些大师的心学与理学,都是拾了禅宗的余唾罢了,甚么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太极无极,心外无物,心即是理等等云云,对禅师来说,这些“戏论”之玄谈,远不如“干屎橛”,“麻三斤”,“云门饼”,“镇州萝卜”等等的具相之物来得真切实用。

赵州禅师云:“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尽是贴体衣服,亦名烦恼。不问,即无烦恼。一念不生,万法无咎。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心若不异,万法一如,即不从外得,更拘执作甚么?”这番话,把禅的精髓,剖析无遗,若悟徹此语,还有什么令我们疑惑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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