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野心(第十一章 共二十八章)

第二部分

  前言:

  我认为是个人都是有野心的。

  我也认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基因。从进化论来讲,人类是从原始人进化过来的。原始人是从无知、野蛮、暴力、占有、掠夺、杀戮,逐步进化到现代文明人。尽管如此,原始人的基因仍然遗传到了一代又一代,你说现在到底有多文明呢?不一样充满偏见歧视、极端思想、酷爱暴力美学,还有那些可怕的战争、人道主义危机,等等。所以我们仍然没有进化成功(否则人类无力发展),血液里仍然充满暴力、仇视的基因。那么,作为人的野心就很好理解了,或许是程度不同,就像所有人的优点你都可能有,所有人的缺点你也都有一样,只是是否突出,是否隐而不发。有些是舆-论、道德以及教育所极力否定的东西,我们都不假思索地否定他、拒绝他、埋葬他。那么就该否定自己,拒绝自己,埋葬自己呢?在这个时代,我们很少能抽出时间来审视自己,了解自己,甚至是关心自己了。我们把这一切都交给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请他们来帮我们解决问题。因此,我们懒得理解,懒得思考,更懒得实践了。

  不只是进化论,我甚至发现所有的宗教无不是与野心共进退互为实现的;也就是说没有野心,宗教就没有生存的土壤——野心消失了宗教也消失。

  事实上我们又羞于谈野心,在野心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在世俗看来,如果一个男人有野心,是会被赞美和崇拜的;而一个女人有了野心就会被说三道四,人们看她的眼神都不纯粹。这不公平。所以,我们冠以一个美妙绝伦的概念,叫梦想。可是梦想在实践时超越了一定度,譬如无视基本情感,伤害他人正当利益,掠夺他人成果,或是不择手段地将人踩在脚下,那就是高级野心了。如果再运用上谋略战术,就成了野心家。

  崇拜英雄、倡导英雄主义、效仿英雄处事就自然天成了。拿本小说的主人公来说吧,他曾在公开场合赞美过曹操,他认为曹操就是一个堪称完美的野心家。

    虽然他跟曹丞相相差十万八千里,尽管他血液里有数不清的懦弱基因,但是不等于他没有野心。

    就好比,你越赞美越崇拜,你就越缺少所赞美和崇拜的“优点”,他就越想努力去践行野心。而我觉得主人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也认为再懦弱的人还是可以改变的,因为我们都有一颗野的心。

    譬如历史评价的汪兆铭,他能“慷慨歌燕市,引刀成一快”;可是又能不顾民族基本感情去做“懦弱的汉奸”,一方面英勇无比,一方面又懦弱自卑(历史评价)。据说这是双重人格,可是我认为人不存在什么双重人格,因为人有我有,我有人有。惟程度不同而已。

    那么他应该也算一个野心家,可人人都有成为野心家的潜质。只是一些人碍于道德、价值观、教育、环境、家庭等等因素而没有成为定义上的野心家。

    我们就是这样一群人,我们确实没有时间去感受生活,也没有足够的资本享受生活。我们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或是——野心。

  说说那个“铁律”吧。

  在前面十章的内容中,我多次提到一个公司“铁律”——员工内部不能谈恋爱。可能读者朋友觉得有些诧异?“杜撰的吧?”或者是“故意制造话题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千真万确!”这是有现实背景的,下文我将作相关的交待,以及后来的几个倒霉鬼。

第十一章  野心

    我真的想做山大王。如果不想,老板绝对不会选我,如果不想,我绝对不会离开珊洙。所以我要珊洙说,“我不要你去”。其实无非就是希望她能约束我的野心,而野心却没有消失。而当她说出那句话,我是不是真的就不去了呢?我看未必。

    当离开珊洙后,就痛苦那么几天而已。一旦落实自己的野心,花前月下的缠绵都靠边站了。我想到《白痴》里的两个情敌——梅斯金对罗果人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相信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马上不相信我,又生疑心……”我感觉自己就像倒霉的罗果仁一样,当和珊洙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难舍难分;离开后,有了新环境就没考虑那么多耳鬓厮磨的事情了。当然了,这种事情也没有定数,或者离开后感情思念越深,而天天腻歪在一起,却不能保证感情始终新鲜不变质;有时候看人性,有时候看环境,有时候又看你最终经历了些什么事情。

    总之,一切变化犹如水无常势,兵无常形。

    人是在变化的,事情也是在变化的,有时人影响事情,有时候事情影响人。

    说说刘有平这个人,首先,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其次,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刘有平其实是老板的表兄弟,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公开,我一直不清楚。后来我和有平做朋友时也没有问。我一度怀疑他和老板是堂兄弟,因为都姓刘。他本来是教师,在老家教学生,不知道是什么动机,他下海了。他在我来公司之前就离开了公司,也就是在去年春天就消失的。八月后他回来了,以核心管理层的身份重装上阵。

    事实上,大半年时间里,他去了广州。在广州,先后在几家公司干了半年。回来后组建了一家新公司,这家新公司是公司下属子公司,这家公司只做直销。

    也就是说,那大半年是去学习了的,学习直销经验。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那几年直销非常疯狂。满大街都是直销员,见人就推销他们的商品;有的是以注册公司名义卖货,有的不注册。那时节,注册公司不像现在那么简单容易,几天就搞定。不管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实物资本。

  当时做直销的,几个人组团配合,进货卖货,有独立能力强的一个人单干也是有的。

    顺便说下传销,传销在当时也很疯狂。后来影响太坏了,国家迅速立法给禁了。当时安利就是一家传销公司,由于他们有实物,东西还不错,体量又大。国家勒令他们整改,后来就建立了店铺,培植直销员,逐渐就走进具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的快车道,发展的特别好。

    直销不同于传销,虽然他们都是一对一的面对用户,也就是后来所说的终端。由于当时国家禁止了传销,而不明真相的消费群众甚至认为直销就是传销。个别的人相当蔑视。甚至还闹出很多笑话来。

    传销与直销是有本质区别的。传销以拉亲朋好友来发展下线,说直接一点,他们就是“火化场开后门——专烧熟人。”而直销从不拉亲戚朋友,是通过人才市场招收业务员,他们甚至拒绝亲朋好友的加入。直销的产品进入终端消费市场,而且从公司到市场只维持一个价格。

    再说一遍,直销是完全合法正当经营的。虽然它利用了传销中的组建系统团队的方式,要知道,现在的一些行业也采用这种方式来发展和壮大自己。后来,我在一家做弱电材料的公司也是这样发展自己部门的。

    直销不太被人看得起,他们不联系客户,不预约,而是直接面对用户。因此,特别唐突,感觉不礼貌,看起来不体面。有的用户抵触反感,他们不怎么受尊重,甚至认为有些低贱。因为,对直销员来说,有人的地方就是客户。懂了吗?

    我和珊洙在府南河边“聊天”的时候,有好几次遇到这些直销员来卖货。他们西装革领,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皮鞋擦的蹭亮,笑容可掬,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推销商品,搞得我们极不好意思不买。买的东西有些也有用:普通牙刷、电动牙刷、洗发水、沐浴露等日常用品等。至于质量,得看消费者自己选择了。要我说,至少直观,比后来的淘什么宝更可靠。

  刘有平就是做这个。不过他卖的是多功能的按摩器,那玩意还挺高科技的,稍微再包装一下,换成现在得值个一两百块的。可是当时才三五十,可见成本多低,利润多高。那玩意挺管用,两节电池,或是充电器。打开开关,配上各种小零件可以按摩头、眼眶鼻子肩膀和腰脚,消除疲劳。

    没多久,两家公司在一起办公,公司腾了一间大办公室来组织团队。好家伙,没两个月就发展起了三十多人。他们的目标是三个月发展100人。老板是高兴的,反正这些人又不发工资,只有产品和提供晚餐住宿,一本万利。

    直销员的发展像雨后春笋一样。

    后来,我怀疑高堂说的“三中全会”就是指它,老板雄心勃勃的要开五家分公司也是指它。

    刘有平是一个有激情的人,他建团队,每天早晚都会开会。声音特别大,直销员也总是激情万丈。他们说,这可以提高士气,消除压力。

  我参加过有平的早晚会,他情绪激昂,像头雄狮。我大致记得他说的一些关键词,譬如,他大声疾呼,“我们是一个国际组织,是经营一个伟大的事业!”“我们要兴奋起来,再兴奋点、再兴奋点!”“跟我一起喊——我要成功!我要奋斗!”“我要去战斗,你们愿意和我一去战斗吗?!”甚至还有这样的,“我们要走出中国,走向全世界!你们有信心吗?!”“我们就是要实现自己的野心,我们要用野心埋葬一切!”

    ……

    “我愿意!”“我敢!”“我要奋斗”——台下的“勇士”们高举拳头,同样报以狂热的情绪。

  有平忘我地走进他的“勇士”,互动,互为激励,互为情绪。他转身离开“勇士”们来到讲台上——“战斗吧,我的兄弟姐妹!”

    结束会议。

    我们这边的业务员的状态跟他们比较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们死气沉沉,他们引亢高歌;我们冷若冰霜,他们热情洋溢;我们人员涣散各有心思,他们的队伍凝聚纯洁;我们勾心斗角,他们亲若兄弟姐妹;我们内部谈恋爱,他们全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唉——团队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别人的老婆总是最好的。

    尽管如此,我们这边的人还是看不起他们的人,轻视他们是狂热分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员。大家互不来往互不交流,我觉得责任在我方。老板自然不关心这些,反正是两家不同的公司嘛。

    在我眼里,刘有平就是霍克托儿式的英雄人物,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或者单枪匹马也能独斗阿喀琉斯。我称之为战斗力,所不同的是,那个行业的硬伤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也注定他是悲情英雄悲情产业。

    刘有平在我们面前只有两种表情,即笑和严峻。笑是职业习惯,严峻是目空一切或者目中无人。在此我说一下,据老员工说,以前公司是没有“员工内部不能谈恋爱”这一条的。有平消失一个月后就有了,因为直销公司是坚决不允许内部谈恋爱的——他把这一条通过老板倾销给了我们,尽管我们不是直销公司。而且铁律非常不合时宜,奇怪的是,渐渐地羞于谈感情,一旦被高层发现,自己不好意思地想退路了——怎样体面地离开公司,匪夷所思。

    而员工总是弱势群体,也不怎么思考其是否合理合情合人性。就好比我们对主义、信仰一样——上帝是不容质疑的。就好比在集体主义下,个人利益是必须可以牺牲的。而为什么要牺牲,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

    但有平有一个优点和一个缺点:他会发展团队,却不会管理。

    去南充原计划是不带副手的,关于副手的事情,我是深思熟虑的。因为我一直把副手的位置留给了小师妹。可惜的是,小师妹去兰州了。

  尽管如此,公司还是安排了副手——旭平——直销员的头儿。他们六人,我这边也是六个人,其中两个后勤配送,共十二人。根据实际情况再增加。

    “这些人你都带去,各做各的,住一个旅店,互相有个照应。你要负责人员协调,要监督,负责收钱,负责给我汇报工作,团队尽量在一起,每天要点名,不要走散了……”老板在我出发前交待工作。刘有平也交待了相关工作,“要看顾好这队人……拜托了。”

    我认为也挺好,人多热闹。另外,他们还可以刺激下我们的队伍。可是我们那帮人不这么看,好似孔乙己不与短衣帮为伍一样,怕有失身份掉了价。

    为了防止管理上的错位和混乱,旭平全权负责直销业务员的领导任务。这个旭平看起来是个斯文人,不太像做直销的,挺帅的一小伙子。

  旭平向刘有平负责汇报工作。

  最后,我补充一点,分公司不是那么好开的。你得在三个月内有可持续的业绩和业务进展,老板才会来考核市场,评估人员等,通过了方注册。先期是不可能注册的,问题是要立足又不能不注册,长期跨片区作业会被工商部门查封,说你是无证非法经营。麻烦得很。

    如果是现在,根本不用设立分支机构。发货配送,一两天搞定。那时物流确实太恼火了,也需要建立仓储售后服务体系。

  就这样,我们队伍出发了。那时高速公路还在建,坐了十个小时的大巴车到了南充。本来六七个小时就能到的,其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逗大家一乐。

    我们坐的大巴车是卧铺车,车票是连号,但不一定是连位置,也不一定人人都有铺位。那时候不讲究超载的,客车即使满员了还会沿途捡人上车。

    涛辉躺在卧铺上——我们共用一个卧铺。他的旁边就卧着一个陌生乘客,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卧铺车的确不够人性化,感觉睡在一张床上一样,想想都挺难为情的。从上车伊始,我就没跟他轮换过,没有铺位还能有座位坐。倒不是我大度,发扬“同志们跟着我上”吃苦在先的领袖精神,何况我跟涛辉也算是好朋友了,他也不跟我客气。虽然让了几回,也就心安理得了。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前面提到过的洁癖。

    确实觉得难为情,也不是说心中有什么鬼。没有铺位还有座位嘛,我有些困了,抱着车内一根支撑床铺的钢柱打盹儿。迷迷糊糊中,突然,车身严重摇晃一下,钢柱从我耳朵擦过,瞬间耳朵火辣辣疼。反射下,我紧紧抱着钢柱,钢柱(其实是手臂)又反弹回来碰在手臂上,手臂又压迫性地疼痛。由于我紧紧抱着钢柱,人才没有悬空或是腾空。有的旅客“飞”到了驾驶室附近——

    那是客车躲避迎面而来的货车时,急打方向撞向了山体。还好,除了售票员和两个其它乘客轻伤出了点血外,其它人都没事。

    涛辉的情形是这样的:由于车身颠簸,那女孩全身全影无缝对接地趴在他身上。怕把涛辉的肋骨都快压断了,我们那伙人全都看在眼里,个个偷笑,场面一度尴尬。

    由于客车要修理一会,大家都下了车。纷纷谈起涛辉的“艳遇”时,我们一伙十二人围拢在一起偷偷地狂笑了好久。

    太放肆了。

    因此,我们之间很快就热络了起来,打破了之间的冰封。说来也是,都是近亲装什么纯正血统呢?

    彼此成为了朋友,关系还挺好,也为此次不知是成功还是失败的出差考察打下了良好的人际基础。

    得感谢那场车祸,那个女孩,呵呵。

    后来涛辉到了云南,他们都还笑他,真是福将。

    在南充的工作可以分为两个时段:高潮与低潮;或者可以分为三个时段:高潮、起伏、退潮。不管怎么分,结局还是低潮或是退潮。

    尽管如此,我认为分为三个阶段还是科学一些。

    我们的工作很快就开展了,周旭平带他的队。直销员们在他的领导下,个个如狼似虎,譬如蝗虫,吞噬着南充的市场。由于几乎不存在回头客,他们两人一组(当然是各做各的业务,各挣各钱),见一个地方扫荡一个,也不用回头杀回马枪。因此销量很高,每天都有四五千元进账。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小组日营业额四五千元不是小数目,一个月销售收入十多万了,(告诉大家一个秘密:不存在税收问题哦)。没多久,公司又派四人来参加战斗,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这其中有一个缘故——他们每卖一个东西就会收入五六块钱,当日兑现。每日达到量的有日奖,周一还会发周奖,月初发月奖;也就是说,他们做得好的月收入有两千多,多的有三千,普遍在千五以上。对于我们那帮人来讲,不可谓不羡慕呀。我那时才一千五还得左右,加上微薄的带队辛苦费,最多一个月不超过二千,我还算做的好的。苏地主二千五多,已经是人生极限了。其它人就不说了,(但凡在这部小说里没怎么出现过的人都没啥收入)。那个年代走过的人应该知道,平均工资也就不到一千。

    关键是他们都是来公司不到三个月的员工。

    眼红归眼红,我们那帮人还是看不起那职业与工作方式——不体面。

  我们的工作先期还是开展的不错的。各个医院、诊所、药房。签单配送按部就班,成都的货也源源不断地流入市场。

  到了第二个月末,就吃力了。回头率太低了,我们认为采购周期长,得等到第三个月才能见效果。我一直认为,业务员都是有能力的好同志。可是我们的后勤跟不上,服务跟不上,物流也非常麻烦。再加上竞争激烈,那年月总是感觉其它公司也如狼似虎。

    业务部和直销部冰火两重天。

    次月公司派了俩人来支援我们。与其说支援,还不如说是来添麻烦的:两个都是女孩,还是实习生。她们叫我们带她们,我说,“你们在成都没有跑过业务?”

    “跑过的,可是不熟悉,”她们说。

    黄助理在电话里的解释是,“你们那边市场是向好的,这俩女孩来锻炼一下,帮公司培养人才,如果能留下也是可以的,人不可貌相,这些人单纯,可塑性强……”

    总之,我感觉公司在忽悠人家,发点生活费就能把她们打发到这里来,有些不像话。不过我有个隐忧:公司是不是遇到难处了?我离开成都后,根本没有人愿意带新业务员,小师妹出差了,付俊也出差了;王姐虽然带业务员,但是根本照顾不过来:带了人家两天,自己在成都市场上琢磨了一个月,毛都没长齐就流放南充来了。还不如派珊洙来,要是珊洙来我一定会跟她合作的天衣无缝。

    以前公司不这样的,没在成都做两个月不可能出差做业务。

    两个女孩,一个可能叫蒋荟,另一个叫周丽,周丽比较重要一些。

    这个周丽,简直就是林黛玉的翻版。我不知道她在未来的大半年里是怎么活过来的。

  周丽是广汉人,我们逗她是不是三星堆出土的文物——她完全不是现代人——单纯到了极点。

    我亲自带了她四天。

    第四天她才跟我聊业务以外的话,算是正式的聊天吧,我们在回招待所的路上讲了如下一段话——

  “老大,珊洙对你太痴情了,”她说的是“珊洙”而不是“三朱”,“珊”和“三”在成都话、四川话里还是有区别的。

  “什么情况?”我头皮都发麻了,我想,“她怎么突然说这些事情?她怎么知道的?”

  “珊洙那天哭的好伤心呀,真可怜……”她见我默然不语,接着又说,“她那天给你发了三条信息,每条信息都等了二十多分钟,你没有回,她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回来就哭了,她说,‘每次给沈爷打传呼,回电不超过三分钟’,她哭了好久……”停了一下,她又说,“她怕你只管工作不管她了。”

    那天我收到三条信息,当天正是周末,我和涛辉在广安,去了小平故居。那边没有公用电话,即使有电话也是三块钱一分钟的作坊电话。(读者朋友感兴趣的话可以查一查,当时有没有三块钱一分钟的电话。现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从不贪一分钱的公款,事实上还贴钱,那是后话,也许会在后面提一下。哪怕是报个电话费,在后来,我负责分公司时,所打的私人电话全部由自己掏钱填补。有一个月跟珊洙打电话,我的账单有五百多块钱,加上她给我打的一共一千五。当经历广安那事后,我再也不吝惜电话费了。

    在故居时,我认为三条信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惯常事务”,没引起多大重视,次日跟珊洙联系的时候没有感觉她有任何异常。

    我不愿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说我和珊洙的事情的。“死丫头,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开始对谁都不隐瞒了。”这使我对珊洙感到“恼火”,感觉影响“太坏了”。

    “你也别担心,”周丽说,“老大,我跟三朱(她有时又说“三朱”)关系挺好的,她只跟我一个人说话的。”

    “哦——”我说,与其是说“哦”,还不如说是呼出一口气,少了一些忧患。

    “她不希望影响你的工作,不想给你压力,她说,‘以后辞了职来做压寨夫人,’她笑死我了,你们都很搞笑。”

    尴尬一会,我的脸也红了一会,她也把我笑了一会。

    因此,我也打量了她那么一会儿:她和小师妹一样白,个子比她高挑多了,就是不像现代人。样子特别柔弱,像出自民国大宅里的小家碧玉,而不是豪族大家闺秀。我觉得她的长相可以消灭邪恶——她真就是一单纯无比的小女孩。她还创造了一个奇迹,公司没有一个男孩追求过她,谁好意思呢?后来,她老家给她物色了一个对象,结了婚生了娃。

    “那些话她怎么讲得出来?”我想。

  我还是跟她聊了两句,我说,“周丽,这个工作很辛苦,但是呢,能锻炼人。对以后做其它工作都有帮助的……”

    我将谈话扯到工作上了,怕她捣鼓出更加不像话的事情来。

  “是的……”她说。我估计她在嘀咕,“这老大咋不像珊洙所说的那个人呢?”

  直到一个多月后,我们才有那么一点重要的交集。

   

初稿:2019-9-6(6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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