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今天我讲的故事或许是我人生见过的最悲伤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姨。一个把悲惨命运演绎到极致的人。

家境贫寒，挑起重担

  姨是家里的大女儿，上面有个哥哥，也是就是大舅，下面还有妈妈和二舅。在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氛围下，姨没资格坐在教室里，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大舅背着书包，开兴的往返于学校和家，而她则牵着小十二岁的妹妹背着刚刚出生的弟弟，忙碌在田间或者猪圈鸡舍。辛辛苦苦靠自己上山挖药换来的钱买了件的确良衬衫，却换来姥爷一顿臭骂，理由是不懂的体谅父母，疼爱兄弟，贴补家用。二八年华，靠自己的努力拥有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在那个年代也是犯错。姨他们那一代人或许真的没有青春，有的只是重担、责任。

嫁为人妇，踏入泥海。

  姥爷他们是河南闹饥荒的时候，跑出来的，姨到了出嫁的年纪，姥爷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思想，一定要嫁河南人，河南人倒是不难找，可是姨命运就此嫁给这个河南人而彻底的改变了，或者是自从姨夫的父亲出意外之后改变了，姨夫的父亲跑出来一无所有，只能屈就娶了当地的傻子为妻，好在家庭条件在当地很是优越，姨夫还有个弟弟和脑袋不太正常的妹妹。一家6口人，两个精神异常的。好在家底厚实，生活倒也自在，曾一度成为姥爷骄傲的资本，可是姨夫的父亲死了，死于一场意外，家中的顶梁柱倒塌了，家庭稳定的收入来源没有了，姨夫民办教师，月入八块，弟妹幼小，母亲无法劳作。生活重担一下落在姨夫和刚刚新婚不久的姨身上。或许换做别人，生活会一度陷入泥潭，但是可以勉强艰难度日吧。但是刚好是姨夫不是这样的人，和姨刚好是两个极端，从小娇生惯养，吃穿不愁，好吃懒做，热衷赌博，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担当。当教师也是混日子，还嫌弃赚钱少，干脆不干了，回归家庭开始变卖家产，从首饰到房屋再到家里的古董。伴随着表哥的出生，几年光景家庭几户一贫如洗。姨夫母亲身体孱弱不久也撒手人寰，傻妹妹到了出嫁年纪突然失踪，据说被拐骗走了，家里剩下幼弟，由姨一手带大，吃穿住行事无巨细。接着二表哥和表姐出生，吃穿已经不能自足了。姥爷也是那是开始领悟的吧，嫁女不能图什么乡亲故土之情，还是要靠谱才行，显然对于姨的一生来说领悟的太晚了，接下来的日子兴许出于愧疚，姥爷成了姨家的生活后备粮仓，源源不断的米、面、油运往他们的六口之家。

祸从天降，惨遭不幸。

     如果说在表哥他们成长的岁月里生活只是拮据，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悲惨了，那时候我很小，只记得两个表哥已经是翩翩少年郎了，妈妈说她很替姨高兴，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了，可以为姨分担一些了，至于姨夫依然在麻将桌上吞云吐雾，在两个表哥的努力下家里开起来餐馆，生活正在一步步变好，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听妈妈说大表哥去和大舅一起去河南哪里玩去了，谁也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降临，可是到来时真的是猝不及防，表哥在雷雨天下楼摔下楼梯，流血过多，不治身亡。姨哭干了眼泪，不吃不喝，晚上盖着表哥盖过的被子，早上起来慢慢的折好，被子上滴滴答答都是眼泪，摸着表哥用过的磁带，录影机，一遍遍的听磁带里表哥听过的歌。记得妈妈气愤的骂表哥，生而为人，害人空欢喜一场，徒留一世悲伤。姨夫过了几日耐不住寂寞，投身麻将桌，妈妈气愤的掀翻麻将桌，大骂姨夫一顿。有的人是天之骄子，一生平安顺遂，有的人也许是上天漏掉了忘记照抚，姨大概是后者。有时候不知道该不该兴命运这东西。至少我在姨身上看到了什么是悲惨的命运，两年后的冬天，爸爸外出回来，对妈妈说他姨命真的不好，妈妈以为是说姨夫赌博不顾家，就把姨夫从头到脚骂了一番。爸爸转过身说了句不是，妈妈问了句什么，爸爸低头说，二表哥也没了，我想不出怎么形容妈妈的表情，反正真的是很难过，又哭不出来的那种。爸爸拉着妈妈靠在他的肩上。妈妈早已泣不成声。这次我没去姨家，不知道姨又是怎样的悲伤。痛不欲生用在她身上都显得不足为道吧！总之后来我发现姨变的麻木了，不再抱怨姨夫的种种不是了，甚至有点支持他打麻将了，不再会缝制各种衣服给我们了，不再绞尽脑汁做好吃的了，也不再起早贪黑的忙碌了。甚至闲着的时候出门闲逛去了。原来不理解姨的做法，现在到了这个年纪终于懂了，那是一种放弃，一种对于命运的屈服。不再登高望远，不再努力过活，只是一无所有的活着。

 罹患重病，郁郁而终。

    姨夫的弟弟是以一手带大，娶妻生子，安排工作。可谓精心竭力。妈妈经常看不下去，抱怨姨本是长嫂，不该管的不要管，可以耐不住姨处处替家里着想，计划生育，姨夫弟弟想生儿子，只好把二胎女儿留给姨抚养，抚养到了上学的年纪又接走了。好在唯一的表姐嫁人人了，陆续生下来一儿一女，姨又开始给表姐家带孩子，表姐夫人老实巴交，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对姨也孝顺，我们都在庆幸姨晚年终于平安顺遂，可是天不遂愿，一次身体不舒服，体检出来乳腺癌晚期，恰逢表姐家刚修完房子，手头紧，治疗了大半年还是去了，我在外地不知道姨的情况，妈妈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看一趟姨，也许是今生最后一眼了。我才知道姨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皮包骨头，身体缩成一团，我竟不知道人的身躯可以萎缩成那么小，像个婴儿一样，已经失语，只能睁着早已涣散的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睛呆呆的望着你，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渴望活下去的挣扎与不甘。泪水夺眶而出，我摸着还有一丝温度的枯瘦如柴的手，放声大哭。为什么有这么悲惨的人生。出门来外面骄阳似火，我却感觉冷的瑟瑟发抖。

       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主人公问道，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回答一直如此。别人的一生可以是不易、艰辛、悲伤但是至少悲喜参半吧，可是姨的呢，她似乎只有悲惨。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姨的一生何尝不是悲伤故事里讲悲伤故事呢!愿她走后像云朵，不再背负生活的沉重，柔软随风，消散无挂碍！记得来世不要生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