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经常做一些甜美的梦,梦见一些已经在我的人生舞台中退场的故人。
美的不是鸳梦重温,而是在梦中与过去的朋友,过去的自己和解。
今天早上,我又在舒悦甜美中醒来,这一次,我梦见了老去的伍佰和大二时的男友。我有时叫他哥哥,有时叫他阳坏蛋。而他从来都是叫我小淘气。我们在一起短暂的一年时光,后来成了我少有的刻骨铭心。
伍佰是我喜欢了十几年的歌手,第一次听他的《挪威的森林》,在西安的网吧里泪崩。在北京看过两次他的个人演唱会,现场风格燃到爆。真实的伍佰直到现在依然是音乐顽童。梦中的他却苍老消瘦满头白发,笑起来一脸慈祥的老年纹。
梦中的阳坏蛋,和梦中的伍佰一样老,已经是个满头鹤发的瘦老头子,我们在伍佰的小型私人聚会上相遇,虽然分别经年却并不拘束,愉快地打招呼,愉快地席地而坐听伍佰弹唱。
当年曾送给阳坏蛋伍佰的个人专辑,那时的我现在一样任性而自我,送给别人的礼物,必是自己的最爱。就像自己那颗火热的心,不管别人能消受多少,只要我认定了,就不顾一切地双手奉上。座右铭是在爱情中不给自己留退路。不管别人的爱情观是和我一起燃烧还是静水流深,我都噼里啪啦浑身冒烟地燃烧自己,也烧尽了别人。
当年的阳坏蛋有一颗有点想飞翔的心,灵魂却被严谨的家学修炼得服服贴贴。平时一副青年学者的精英丑帅范儿,认识我之后大概觉得少不经事的我就是他心目中飞翔的样子。想来他曾经在我身上找到过轻松和梦想,但相处久了,我的日常是他的出格,我的激情是他的惊险,我的冒险恐怕就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心绞痛。
总之,那场呼啸磅礴的恋爱,到了最后,我是公主癌末期各种花式作妖,他则灵魂深N度烧伤,对我闻风丧胆。
分手后第一年,我给阳坏蛋写了好些没有寄出去的信;大学毕业,对着整理好的行装发呆,想到从此与这座曾经和阳坏蛋相爱相杀的城市后会无期,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毕业后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同时开始忙碌的职场生涯,约好私定终生的日子被我忘得精光,那段感情也在小帅哥的幽怨中结束;第三年独自去了阳坏蛋的老家,在他们县他们镇他们村,在星月满天的深夜,听着村里大喇叭放的流行音乐,泪流满面。翌日把他们村委会晾在院子里的门帘偷回家,在心里和他说了再见。
又过了几年,一天深夜,我正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忽然地板、桌子、椅子连同我的电脑轰隆隆地摇晃,晚睡的我竟然收获了一份地震大礼!午夜惊魂,脑袋里跳出来的人居然是阳坏蛋——如果我死了,他会知道吗?他会伤心吗?他会介意那个名叫小淘气的女孩曾经霸道地把他最后的青春烧成了灰吗?地震之夜过后,我给他的手机发去一条短信:“昨夜这里地震,唯一想到的人竟然是你。愿我们岁月安稳,各自安好。”发出去后,心中释然,并没有想收到他的回复,没有期盼也没有想念。第二天晚上,工作加班开会,手机嗡鸣,一条短信进来,熟悉的号码,只有三个字:小淘气?开会正忙,我没功夫回复,事后也就忘了。
没多久,互联网进入微信时代,我把通讯录上的好友全部加了微信,自然也包括阳坏蛋。他的头像就是自己的近照,他的年纪比我大一轮,当年时代精英的模样,如今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头发变少,皱纹变多,眼里嘴角都没有笑容。我们平时不联系,每逢节日互发信息问候,和许多熟悉的陌生人一视同仁。终于有一天,阳坏蛋突然发来长长的语音,说他不日将来北京出差,想请我吃个饭。我欣然应允,到了约定前日,他却没了动静。我微信问他,你来京了没?系统却提示我的信息被对方拒收了。我叉腰大笑,时隔多年,他老了外表却依然有颗少年心,临阵脱逃的功夫一点也不输当年。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的地方,学到了很多的道理,改变了职业轨迹,实现了童年的梦想。最重要的是,那时我学会了感恩和放下。某一次坐着火车从老家回北京,天空清透,阳光温暖,湛蓝色的天幕下漂浮着大朵大朵雪白的棉花糖。我暖洋洋地靠在倒行方向的车窗上,列车每经过一朵云,我在心里念着一个爱过我或者我爱过亦或者我们相爱过的男孩名字,默默地对他说,谢谢你,再见。我送别了许多的云朵,在心中把过往的情感纠葛全部清空,这其中也包括阳坏蛋。我们曾经亲密无间,后来又做了十几年的陌生人。多年以前,我总是希望,如果再相逢,一定要像个老朋友一样聊聊天,聊聊我们共同走过的时光和分别后的经历。是想念吗?就算是个老朋友也会想念吧,但更多的是渴望和解。当年匆匆分别,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那么多的怨没有表达,那么多想要一起做的事情永远地搁置了。我们没有分手仪式,没有好好地告别,那段爱情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却是虎头蛇尾,让人耿耿于怀。岁月长了,喜欢和被喜欢的人多了,曾经的刻骨铭心成了芸芸众生,在祝福中消散在温暖的阳光中。
此后就很少能想到阳坏蛋了。昨晚梦中,我像对老熟人一样和打招呼,也不寒暄,静静地坐下来一起听歌,把焦点放在伍佰的身上。阳坏蛋也的他,目光坦荡,一脸笑纹轻轻松松,毫无负担。
愿阳坏蛋在真实的生活中也能有那么轻松的笑,真的像多年前我给他发的短信中说的那样,岁月安稳,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