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以为早已穿上所有的盔甲就刀枪不入,但是再看见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支离破碎。
小胜早已经跟我说过,她回来了,会来参加婚礼。
我的心里一直在彩排,看见她的时候说一声“好久不见”,再寒暄几句,然后回去老同学那边喝酒。
若无其事的喝酒,像忘记了七年前的事情。
但是看见她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做,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忘记了内心彩排的豁达,忘记了装做只是重逢了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她穿着一件蓝色条纹的衬衫连衣裙,还是原来的长发,只是已经没有刘海,中分的头发似乎掩去了以前些许青涩。那张精致的脸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像以前一样美,只是身上某些地方成长了许多。
她似乎感受到我目光的炙热,视线一转便抓到了我。
脚步,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
七年了,一声不吭地离开转瞬就是七年了。
“好久不见。”
我想念了八年的声音!
我呢?该怎么回应呢?
“我喜欢你。”七年前想说出的话,七年后的我还是想说出这句话。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好久不见。”
我把情绪控制的很好,至少在脸上看不见内心的汹涌澎湃。
但是,我也不知道能够抑制多久。心间的海浪肆虐着城墙,再过一会就会坍塌了。
“大哥大姐,酒席开始了,别傻站着!”
新郎官出现了的很及时,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
“阿胜你穿起西装来可真的是人模狗样儿!”
(2)
我和鞠静菁的相识不是七年前,而是十四年前。可能是更早就认识了。
“你不认识我!”鞠静菁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雷贯耳。
那时刚好小升初暑假,鞠家搬到了我家楼上。
由于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相识,于是就带我去拜访。
在鞠家里,她们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读书。当鞠静菁说道自己跟我是同班的时候,我嘴贱说了声并不认识她。
然后世界就被她震耳欲聋的声音摧毁,如果真有魑魅魍魉,早就灰飞烟灭。
鞠静菁成绩很好,在班里担任要职,无论学校还是家里都被当做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突然听到我并没有注意过这颗明珠,不免激动起来。
我,成绩中游、相貌平平、不喜欢说话。 无论走到哪都容易被当作空气,既内向又自闭。
就连跟我同班三年的鞠静菁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她是班长!
也不知鞠静菁从哪听到了我有自闭症,主动跑来跟我和好。
并且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说要帮我治好病。
她不知道那一抹笑容,治愈了我整个青春。
(3)
在她的帮助下,我慢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内心。
高中禁止恋爱,但是不少情窦初开的同学偷偷地暧昧。
我和她一直都没有在一起,因为家挨得近,上学放学都是一起的,我们没什么,倒是别人眼中的出双入对。
真的没什么吗?
瓦屋门前为她挡雨的时候,她的温度直线上升,我还以为她发烧了,雨停了后硬拉着她上医院。
跟她说起和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关系较好的时候,她气鼓鼓地不理我三天三夜。
看见她跟帅哥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有酸意;她崴到脚的时候,我很心疼;我把每天为丢三落四的她带东西当作习惯。
我们心照不宣,但谁都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她为什么就突然地走了?
(4)
那时高考刚结束,假期中传来鞠静菁好友荣念沫的噩耗,荣念沫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失败,不幸…
那是鞠静菁一颗花生都掰成两半分着吃的好友,鞠静菁哭成泪人,那时候她是全世界最伤心的人。
我以为在她最伤心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但是被她无情地赶出,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来,我前去早已应承下来的假期工。当我一个月回来时,鞠静菁一家早已离开这座城市。
一声不吭地离开算什么?
我不甘也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母亲拿到了地址,乘上了火车到s市去寻找鞠静菁。
至今我还记得心痛的感觉,心脏像被一刀刀剐,每一个呼吸都疼痛。
鞠静菁靠在那个男人的肩膀,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或者说就输了。
原来我是一厢情愿!
满怀期待的我,弃甲曳兵,灰头土脸的逃回了小镇。
再之后就是七年后,昨天在阿胜的婚礼上才跟她见面了。
(5)
昨夜酒精还在脑里彷徨,一下子勾起了这么多回忆。
大醉一场的后遗症!出门的时候还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这座没有电梯的老楼房住的人不多了,鞠家本来住的三楼已经空了好几年。
哪来的眼睛盯着我?
正以为自己多虑的时候,楼上突然发出声音。
“老鼠啊!”一个女孩冲了下来。
看见了我,立马躲在我身后。
从楼上窜下来的老鼠看见了我的存在,发出吱吱的声音又爬回去了。
我看着鞠静菁一脸惨白,“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家就在上面。”
我一脸懵,难道是我睡一觉穿越回七年前了。
“我回来工作,我妈非要回来租这个房子。”
“非要?为什么?”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懂为什么阿姨非要她回来这儿,外面的房子那么多,哪不好租?
“我前两个星期动了手术,我妈说跟阿姨打好招呼了,可以照顾我。”
“你不要命啊!刚动完手术就出来工作!”我突然地大吼,好像把她吓到了。
“关你什么事!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她回敬,瞬间又拉回了初见的时候。
我一晃神,瞬间沉默了。
她低下了头,也安静了。
“对不起。”我先道歉。
她没有回应,脸上气鼓鼓的跟以前一样。
“你动什么手术?”我问。
她抬头看了看我,深深吸下一口气。
“不要紧,割个阑尾炎。”
“对了,这儿的改变太大了,你能不能带我出去买点东西?”
“好。”
小镇的改变确实很大,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突然地飘起毛毛细雨。
我们没有带伞,再次躲在了老瓦屋前。
仿佛一切都回到从前,但是她和我都已经不再是当年。
(6)
“早上好!”我看见鞠静菁从楼下走下来。
“早上好!”
鞠静菁的眼睛有些倦意,声音有些沙哑。
我耐心地等待鞠静菁下楼,但是突然间她的一只脚踏在阶梯上,另一只脚却只踩到边上,瞬间失去了平衡力,随着惯性上身下落。
我快速地跑过去,幸好可以接住鞠静菁的身体。鞠静菁的头部落在我的手臂上,隔着衣袖,我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
鞠静菁扶着我的手臂抬起头起来,“不好意思。”
我的手还扶着鞠静菁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了。”鞠静菁笑了笑说。
“怎么可能没事?”
我将手放在她的头部,再次感觉到她滚烫的温度。
“我真的没……”
鞠静菁晕倒在我的肩膀上。
我将鞠静菁抱回楼上的房子里。
当我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就醒了。
“我还要去工作。”
“你这种状态还做什么工作?”
“你不用去吗?”
“不去了。”
我去盛了热水,将毛巾弄了点热水,然后搭在鞠静菁的头上。
我看着她双眼透露出的脆弱,心头不自觉地一痛。
“你还没有吃早餐吧?”
鞠静菁点点头,于是我去煮碗粥。
“你不去见你的客户真的不要紧吗?”鞠静菁担忧。
“没事,我会打电话跟他说下。”
我拿开放在她头部的毛巾,又一次摸了下她的头,似乎确实降了许多。
“你别瞎担心了,先睡会,工作的事等到病好了再说。”
我走去鞠静菁的房间,先是换了毛巾,然后再将锅锅碗碗洗涮好。
等我回到鞠静菁的房间时,她已经睡着了。
鞠静菁的房间的摆设和以前的差不多,在她床边的柜台上摆放着一张照片。是她和荣念沫的合照,看着她们的合照。我感觉到眼睛有些湿润,最后也止不住泪水流下来。
“你,怎么了。”
鞠静菁这时候醒来,看了下我,随后看见我手中的照片。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对不起……沫沫……明明就在三天前……就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
鞠静菁的双眼瞬间的泛红起来,泪水流到眼角,随后流淌到枕头上。
她猛地起来,一把将我抱住。
“其实我看见了,我还以为……”
看见我在灯光下帮荣念沫擦泪,然后误会了。
“我喜欢你……呜呜呜。”鞠静菁紧紧地抱住我,一边哭泣一边说话。
“我也喜欢你。”
(7)
从鞠静菁的口中得知了那个男人是她的表哥,其实她早就知道我过来了,故意演了一场戏。
在几天的恋爱之后,我们面临了一个问题。
我要回去G市工作了,而鞠静菁留在了小镇工作。
异地恋,可以随意把爱情弄丢。但是我们分开了七年也未曾弄丢过。
迟到了七年的表白,迟到了七年的爱情,我们都很珍惜这段感情。
G市,我下班的第一时间是打电话,每天晚上要说晚安。
她不知从哪学来的套路,每个星期都必需又一次在吃同样的晚餐,食物和时间的相同。
无论相隔多远,我们的爱情只会升温。
我以为是这样的,直到她的一条信息又一次将我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阿叙,对不起。我也以为我们的感情还在,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但是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跟你分开的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们因为误会而分离了七年,七年来我会想念你,但是再见到你的时候感觉变淡了许多,其实我对你愧疚很多,我们之间遗憾也更多,也许是为了弥补遗憾吧。这不是爱情。”
“不要再来找我,我已经离开了,信息是定时发出去的,你也打不通我的电话,对不起。”
这算是什么?随意的进入我的心房,一次又一次离开,误会和遗憾都是你说的,分手我却是最后才知道。
这很残忍,给一个满怀失望的人希望,亲手将希望摧毁成了绝望。
(8)
灯红酒绿,繁华都市。
我开始夜不归宿,夜夜买醉,希望酒精能够麻醉我的心,能够让我忘记她。
但是为什么记忆如此嚣张,醉了之后眼前全部都是都是她的样子。
酒吧闪烁的灯照在她的脸上,很漂亮的脸蛋。
我一把抱住她,“你回来了,菁菁,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不会,不会再放开你。”
“郭信叙,我不是鞠静菁!”
我松开了手,模糊的眼睛才分辨出她。我的同事小纤,她是我老板的女儿。
“小纤。”松开她后回去继续喝酒。
“够了!郭信叙你别再喝了!”小纤抢过我的酒。
“把酒还给我!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喜欢你!”
酒吧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小纤的声音很大,酒吧的人都听到了,起着哄。
“在一起!在一起!”
小纤喜欢我,我以前就知道了。但是我忘不了鞠静菁,也不想伤害小纤,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还是不想伤害这个可爱的女孩。“再给我一瓶。”
酒吧的音乐再次的响起,我往胃里灌酒。听不见小纤的哭声,但是听得到心碎的声音。
“是我要鞠静菁离开的。”小纤擦干了泪说。
我看着她,“你说什么?”
“鞠静菁还爱着你,是我用你的前途逼她离开。”
我像被雷击中一般,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公司的人事调动,我很有可能升职,我不止一次对鞠静菁说过,我很希望当上经理。但是她不知道我升职,拿到高薪都是为了她,为了我们的未来,没有她我升职又有什么意义?
(9)
小镇和s市我都去找过了,但是没有人知道鞠静菁的下落。
阿姨说,菁菁想出去旅游散散心,并没有告诉他们去哪。
我在冬天的时候辞职了,到了江南的小镇。
记得很久以前,我跟鞠静菁说过,我们的小镇一到雨季就像江南的小镇,毛毛细雨飘的不停。
鞠静菁说,小镇之外最喜欢的就是江南的小镇,不过她更喜欢的是雪。
看着漫天毛雨,我给她承诺,带她到江南看雪。
飘着雪的h镇,在寒冷的空气里夹杂着古老的美丽。
河边的亭子戴着白色的帽子,古桥上的青色石砖早已经被掩埋,成了白皑皑的雪地。
屋前有两个小孩在堆着雪人,打着雪仗。
但是没有你的陪伴,大雪纷飞变做童话,也不觉得美。
不再欣赏风景时,有一个穿着灰色的毛呢大衣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就是她,她一切都印在我的心里。
我追了上去,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倘若大雪纷飞,能否让我牵着你的手?”
她回头看到我后一脸愕然,然后想要逃跑。
我先向前抱住了她,她在挣扎着。但是我感觉到泪滴掉落在我的身上。
“我都知道,你别在离开我,别走了。”
“可是你…”她带着哭腔欲言又止。
“只要你在我身边,全世界我都能放弃。”
(10)
雪花纷飞,缓缓地落下了,把原本的泊油路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绒衣。
偶尔会有这样一个错觉,记忆就是一场雪,慢慢地铺满着整个大脑,当将所有的都已经掩埋后,会慢慢地融化。
那,怎么才能让雪花永远都埋在脑海里?怎样才能让记忆不被时间腐蚀?
“怎么样子才能这样?”我抚着鞠静菁的发丝,问。
“怎样?”
“像白雪会融化一样,七年的感情你是如何储存?怎么不让它融化?”
“你不也是一样吗?那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情感,其实就是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生了。”
在灵魂的深处总有一个存放处,或者说是一个永不断电的冰柜,会将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记忆存放着,不被时间腐蚀,不会融化。
无论大雪纷飞,还是暴雨狂风,都不愿放跑思念,更不愿放开她的手。
本文由连载小说《谁治愈了我的青春》改编,兄弟篇《你看啊,这都是你喜欢的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