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福楼拜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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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讲述的是一个受过贵族化教育的农家女爱玛的故事。她瞧不起当乡镇医生的丈夫包法利,梦想着传奇式的爱情。可是她的两度偷情非但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却使她自己成为高利贷者盘剥的对象。最后她积债如山,走投无路,只好服毒自尽。福楼拜以貌似冷漠的态度,非常“客观”地揭示了酿成这一悲剧的前因后果。

小说的故事看似老套,但是福楼拜却写了四年零四个月。他的笔触细腻动人,从人性的高度雕刻出了日常生活中的平常的人物。我是抱着学习写作的态度去读这本小说的,小说的叙事并不复杂离奇,故事顺水而下,汩汩流淌。周克希的译文自然流畅。

从写作的角度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是贯穿全书的环境的描写。作者通过环境的描写烘托人物心里活动的手法彻底征服了我。全书画面感丰富强烈,人物的悲欢离合与环境融合得丝丝入扣,环境描写的时机也浑然天成。整个阅读过程,不得不说是一场完美的艺术享受。

所以学习写作,可以多插入环境的描写,因为所有事物的发生离不开时间和空间。佛在《楞伽经》中说,一切万有现象都是自心的现量,人物的心里状态不同,他所看到的环境也就不尽相同,通过环境表现人物的内心,能给人以真实、深刻的印象。

写作的时候,如果咱们能够多留意事物发生的环境,和人物的活动及心理结合起来,那么笔下的人物必然会更加的丰满立体。对于环境的感知无非来自于我们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从这六个角度去感受、融入环境,这时缺的就只是对表达工具的娴熟掌握了。

以下是在阅读过程中,情不自禁画下的文字的部分摘录,看看福楼拜如何进行环境描写的。

爱玛与莱昂互生爱慕,可是暂时又无法逾越障碍获得满足,内心纠结充满痛苦:

正是四月初的天气,报春花绽开了蓓蕾;一阵和风拂过拾掇过的花圃,各家的花园就像女眷一样,仿佛都披上了盛装来迎接夏天的节日。透过棚架眺望四周,只见原野上的那条河,若隐若现,一路迤逦在草地上勾勒出他的身影。暮霭弥漫在没有叶片的杨树枝丫之间,给它们的轮廓染上朦胧的紫色,即便给枝丫装点上一层薄纱,也不会比这更淡雅、透明。远处,成群的牲畜在踱步;既听不见它们的脚步声,也听不见它们的叫声;而教堂的钟声依然在回荡,显得柔和而凄婉。

爱玛与他的第一个情人罗多夫单独外出骑马郊游,一切都清新、自然:

正是十月初的天气。乡野弥漫着雾气。岚烟沿着冈峦的轮廓线,一直延绵到远方;......有时从云块的罅隙射下来一道阳光,远远望去,永镇的屋顶、河边的花园、庭院、围墙、教堂的钟楼全部展现在眼前。……从山顶望下去,整个峡谷就像一个白茫茫的大湖,雾气不停滴从那儿蒸腾而起。林丛犹如黑色的岩礁,东一处西一处地矗立在那儿;一排排高大的杨树,从雾岚上方露出树梢,宛似风儿吹动的沙滩。

旁边有片草地,冷杉从中,只见一道深黄的阳光在温暖的氤氲里游弋。橙红色的泥土,宛如烟草碎末,马蹄踩上去悄然无声;马儿行过,落在地上的松果被提到前面。

爱玛和罗多尔夫终于突破了世俗的禁忌,描写含蓄优美,又饱含惆怅。

她的呢裙和他的丝绒上衣粘在了一起,她仰起白皙的颈脖,长叹一声;而后,她身子发软,流着泪,抖个不停地以手掩面,顺从了他。

暮色降临,余晖从枝桠间射进来,照得她眼睛发花。周围的叶丛和地面,到处都是颤颤悠悠的光斑,犹如一群蜂鸟飞过,抖落一片片羽毛。四下里静悄悄;树丛中仿佛散发出一股温馨宜人的气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在咚咚地跳动,血液如同乳汁那般汩汩地流遍全身。这时,她听到树林的那头,另一片冈峦上,远远传来一声朦胧而悠长的叫唤,在空中回荡,她侧耳静听,仿佛那就是与她心弦震颤的余音交融在一起的乐声。

爱玛和罗多尔夫商量好私奔后,插入的环境描写,希冀中暗藏着不幸:

一轮浑圆的月亮,红嫣嫣的,从草场尽头的地面上升起。它在杨树枝丫间迅速上行,不时被密枝繁叶所遮蔽,宛如在一幅剜了好些洞的黑色幕布后穿过。随后他又出现了,显得分外皎洁,把一片清辉洒向寥廓的天空;而后,它冉冉穿行在夜空,圆圆的光影投射在河面上,变成无数波光粼粼的小星星,银辉宛如披满闪光鳞片的水蛇,蜿蜒迤逦钻向河底。这又像一盏巨大的枝形烛台,千万滴熔化的钻石连绵不断地向下流淌。四下里夜色温柔;枝叶间黑影幢幢......

爱玛和莱昂激情渐渐逝去,厌倦而又无法自拔,幻灭之感油然而生:

那又有什么用!她并不幸福,从来也没有幸福过。这种对生活的不满足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她心灵的寄托,转眼就成了腐朽?……啊!哪里找得到一个刚强的美男子,天生的勇敢,既热情洋溢,又温存体贴,既有诗人的内心,又有天使的外表,能使无情的琴弦奏出多情的琴音,能向青天唱出哀怨动人的乐歌?为什么她就碰不到—个这样的男子?呵!不可能!再说,也不值得追求,到头来一切皆空!一切微笑都掩盖着厌烦的呵欠,一切欢乐下面都隐藏着诅咒,兴高彩烈会使人腻味,最甜蜜的吻留在嘴唇上的只是永远不得满足的淫欲。

嘶哑的青铜声在空中荡漾,那是修道院的钟敲了四下。才四点钟,她却觉得在长凳上似乎坐了一辈子。一分钟里容得下无限的感情,正如一个小地方容得下一大堆人一样。

以上只是抛砖引玉,相对于四百多页的小说来说,书中的对话并不是特别多,而对环境与人物心理的描写俯拾即是。大师的作品,值得反复咀嚼。

最后,这段对于恋爱中的女人的描写也精彩绝伦,贴在下面以叙不舍:

恋爱中的女人

关于写作:锻造属于自己的金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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