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与人性——苏东坡传卷三

作者:梁卓尔

王国维曾在《文学小言》中说:“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庄子、渊明、子美、子瞻(苏轼)者。此四子者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之有也。”而在《苏东坡传》卷三中,林语堂从苏轼在乌台诗案后的兴趣、作品、遇事几方面入手,着力于从多个切面来展示出苏轼的立体形象,在他笔下的苏东坡,其人格魅力可以凝聚成两个词——“神性”与“人性”。

在乌台诗案的余波中,苏轼对章惇一反常态,“对这位朋友,东坡写了一封非常贴切的回信,悔过之意,溢于言表。写得再得体不过,简直可以呈给天子龙目预览了”,林语堂在讽刺小人的同时,通过苏轼在乌台诗案前后对人的态度对比,不着痕迹地揭露出——苏轼是成长了的。他懂得如何保全自身,这个从乌台诗案中汲取教训的苏轼看起来变成一个圆滑的人了,他看起来变得不天真了——天真却正是苏轼可爱的地方。但面对真正的朋友,苏轼却毫无顾忌地表露真心,这样的态度对比明显展示出苏轼仍抱有的天真一面,而非面对章惇时的隐瞒自保。他作为一个宦海沉浮的凡人是身不由己必须自保的,但他却没有被政坛抹去自己独有的天真和温暖,在为求自保和保存本心的巧妙结合下,他身上仍保留有的最为人所爱的人性体现出来。毕竟我们不可能喜欢也无法想象一个彻底狡猾而冷酷的或是过分单纯毫无心机的苏轼,这样的苏轼没有作为一个凡人的典型印象。我想林语堂先生把卷三命名为“老练”可能也是因为苏轼的人性所在。

在自己的兴趣上,苏轼也很有趣的选择了瑜伽和炼丹,在苏轼的思想中,他追求的是道家那样缥缈自由而平静的神仙境界。但凡爱好于炼丹的人都有对于长生不老的追求。苏轼也不例外,但这追求并不能达到一种痴狂的地步,这样隐约的渴望表现出苏轼是一个多角度的人,但他从不会在某一方面过分,这样的适可而止,我认为是人性的另一种体现。

人性,是作为凡人的真性情;神性,就应是读书人的清高。

人性体现于苏轼平日的生活里,而苏轼的神性则体现在他的孤高和艺术才华上。我们常说艺术能塑造一个人的品格,而苏轼呢?在绘画上他推崇写意的印象主义(个人认为是苏轼道家思想的体现),书法上自成一派,诗词上更是登峰造极,在艺术上的造诣和思想的融汇贯通让苏东坡具备了神性的基础——作为一位天下风流独占八斗的儒生,苏轼愿意为社会做事,这样的愿意构成他思想上的清高。面对杀婴的恶俗,他毫不犹豫上书太守;京城为官,他选拔真才,提议限制位高权重之人的子女科举免试;出任太守,他救济饥荒发展经济。每时每刻,无论身处何处,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归隐的意愿,自发地为人民做事,在当时“官官相护”的恶习下,苏轼清高的神性全然展露出来。他不与小人同流合污,敢于逆势而行,大胆改革,兼济民众,救济天下的儒家思想对他的神性的塑造不可忽视。面对小人们的踊跃弹劾,他并无所谓,甚至在位极人臣时萌生出摆脱政坛,辞官退隐的念头,这是苏轼道家思想的作用,也是他思想孤高——即神性——的又一体现。

我们说苏轼有人格魅力,说他的人生追求,说他的处世态度,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说他心中的儒道释思想和凡人思想的交融作用,在复杂的思想下,苏轼的神性和人性都十分鲜明,这恰恰是我们喜欢苏轼的原因——中国历史上从未有人如苏轼一样,在才华和思想趋近于神的孤高时,还能回首对苍生抱以满腔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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