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菊(十四)死里逃生

过了半晌,八爷反应过来,从车底下捞出梅香,继续赶路。

半夜时分,他们逃到了童星,离家有三十多里路了,这里是一片肥沃的沙土地,曾经是黄河故道,有他们家开荒时盖的简易住房。

八爷把车藏在密林里,悄悄靠近小房子,探探虚实。看到小房子里隐约有光,十分纳罕。悄悄转到东面,趴在房子路边的沟里,细细观察。

一轮明月无情无义的洒下清冷的光,在积雪的反射下,四周的景物历历在目。地窖的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八爷不由自主的一跃而起,:“老九!”

那天九爷出门,本想逮只野兔,给丑菊下奶。迎面碰上日本兵,撒腿就跑。日本人带来个翻译官,正是牛三。牛三得意的嚷嚷道:“老九,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站住,再跑老子打死你。”冷枪嗖嗖的在耳边飞过,九爷就势蹲下,双手抱头,做了俘虏,绝望到像辱没了祖宗。

九爷带着鬼子在附近的苇塘里兜着圈子,借此给乡亲们赢得足够的转移时间。牛三不耐烦了,不断的给他施加压力,挑拨离间,拧着眉毛,不怀好意的说:“老九,你不要命了,敢跟皇军耍滑头。”九爷眼看性命不保,万般无奈,只好把鬼子带到了外公家苇场的作坊里住下来。

纬厂里有几间简易工房,刚刚废弃不久,厨具却还算齐全,鬼子又累又饿,决定在此暂时修整,责令九爷下河挑水生火做饭。

九爷要从坝上挑着水桶到冰面上去取水,牛三怕他趁机逃跑,让两个哨兵跟着。九爷一边走,一边琢磨如何脱身。

冷风嗖嗖的灌进衣领里,九爷回头对哨兵说:“老总,下面滑,我自己过去,你们在岸上抽袋烟,缓缓劲,累了一天,都不容易。这鬼天气。”说着把自己衣兜里的老旱烟递给他们。

九爷一边装作努力破冰取水的样子,一边偷偷观察岸上的哨兵,趁两个哨兵对头取火时,九爷顺着黄河溜进草丛藏起来,哨兵一回头找不到九爷,放了一阵乱枪,回去复命了。九爷藏到半夜,悄悄潜进纬厂的西北方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周围的枯草,火借风势,把整个纬厂点燃了。鬼子们正在睡梦中,被烧的鬼哭狼嚎,狼狈逃跑了。九爷判断八爷会带家人来这里避难,抄近路赶了过来了。

八爷把车赶出密林,老太太冻的半死不活的,拒绝下车。小宝睡着了,嘴里还一直在喊“娘。”九爷抱起小宝,往车前一站喊了一声:“娘!”老太太一下子活过来了,拉着九爷的衣服哭道:“兰丫头娘俩,银花、老十都丢了,家破人亡了,家破人亡了呀!”九爷把小宝交给梅香,伸手把母亲抱下车,强忍着心痛,安慰她道:“娘,咱们先下车,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都会回来的。”

第二天下午十分,丑菊领着胡嫂、老张、等乡亲也来了。原来丑菊跳下车,循着孩子的哭声,在草堆里找到兰草。刚出生三天的孩子,几乎已经冻僵了。丑菊把孩子揣进怀里,敞开衣衫,把孩子揣进怀里,紧紧搂着,轻轻揉着,喃喃唤着,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唤醒孩子的求生欲望。兰草冷的像冰,母女俩渐渐变成一座雕塑。

老张在死人堆里扒出胡嫂,架着她的胳膊,拖着她走路,躲躲藏藏的,遇到了其他逃难的乡亲们,大家惶惶没有注意,胡嫂又傻了,老张想起九爷曾经说过,在东面洼地里藏了粮食,领着大家一路向东疾行。

走到紫荆林附近,远远的看见一点红色,在枝头飘动。有人认出那是丑菊的红围巾,在草丛的雪堆上耀眼夺目,张医生说“快,看看去,说不定有人活着。”乡亲们赶过来,把丑菊娘俩拉出了雪堆。老张指挥女人们生火救人,又找了一块空地熬了一锅热汤,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娘俩终于活过来了。

丑菊知道老太太很有心计,早早安排九爷在这里的地窖里存了粮食和盐巴,一家人在最困难时也能支撑一到两个月时间,就领着乡亲们赶过来了。

九爷为难的看着母亲,老太太盯着丑菊,急切的问:“孩子还活着吗?”丑菊把兰草递给老太太,老人抖抖索索的接着,搂在怀里,摸着兰草的小脸,哭着说:“娃啊,不是奶奶狠心,要扔了你啊,实在是没办法呀!”回头对九爷说:“老九,你媳妇做的对,让乡亲们自己动手打个窝棚住吧!大家救了她娘俩,就是我们老韩家的大贵人,以后有我们老韩家一口饭吃,就有大家一口汤喝。”

鬼子离开李灶村,向西走,去了前关,把所有乡亲们集中在场院,架起机枪,准备扫射。突然,东面有枪声响起来,有人惊呼:“游击队来了。”鬼子丢下众人,慌忙跑掉了。

这天傍晚,九爷背回一个人来,腿部受了伤,人昏迷不醒。大家挤过围观,九爷叫丑菊端盆温水来,帮他清理面容。丑菊低头一看,心内一惊,手一抖,整盆水倒在来人脸上,来人面目清晰起来,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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