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系统理论对艾略特诗歌《荒原》《情歌》的美学解读

摘要:本文试图从波德莱尔的感应系统理论对现代派诗人艾略特的作品《荒原》和《情歌》进行美感视角的诠释与挖掘。

  关键词:波德莱尔; 感应论; 艾略特;美学价值

  

  波德莱尔是19世纪法国著名诗人,文艺批评家。波德莱尔一生最大的文艺贡献,就是提出了他著名的感应论。他的理论主张集中体现他的十四行诗《感应》中。《感应》被称为“象征派的宪章”①,感应论成为象征主义创造方法的理论依据。其理论要点是:象征是一种固有的客观存在,自然界万事万物之间,外部世界与人的精神世界之间,有一种内在的感应关系。世界原本就是一座象征的森林,各种感官之间也存在着相互沟通融会的关系,声音(听觉)可以使人感到色彩(视觉),色彩可以使人闻到气味(嗅觉);诗人能够对这种神秘深奥的感应心领神会,诗人的任务在于去发现、感知和表现这种固有的象征关系和其中的深藏的意蕴,从而发现潜藏在意象中的美感。而波德莱尔的感应系统论主要包含以下三方面,本文将分别从这三个方面对艾略特的诗歌进行分析和解读:

  

  一、感应论的类比方式在《杰・阿尔弗雷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和《荒原》中的运用。

  

  类比是就两种本质上不同的事物之间的几个共同的特征或相似点进行平行比较,从中找出两者的相似之处,得出针对性极强的结论。类比在各类诗歌中被频繁使用。在英国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品中,诗人经常运用类比的方式来宣扬本能与情感,表达对自然的敬仰和对于再造新世界的极大憧憬和理想,而与其不同的波德莱尔感应论的类比,旨在运用象征的手段透过表象窥视表象背后的隐秘本质,是一种形而上理性的探求模式。

  艾略特的《情歌》采用勃朗宁的内心独白方式,描述了一个怯懦的中年男子准备向一个女士求婚,但他却一直在犹豫不决的思想状态。诗中的主人公普鲁弗洛克是一个既富有激情又怯懦胆小,既充满欲望又无力追求的可悲的西方男性的悲剧形象。因此,这首诗展开了挫败感与情绪斗争的主题,旨在揭示现代西方社会人们空虚迷惘的生存状态,并凸显了其早期诗歌中的荒原主题。 这首诗歌的题目本身是带有讽刺意味的,因为事实上在这首“情歌”中并没有爱情。诗歌的开头部分引用了但丁的《神曲・炼狱》中的话,事实上是一种忏悔和告白。这里的说话人是基多的火焰,由于犯了预谋欺诈罪,他在第八层地狱被烈火包围。被火焰包围着的基多想表达的含义是:由于没有人能够逃脱地狱,所以我可以毫无畏惧地告诉你,我们应该坦言罪孽。所以,在这首诗中普鲁弗洛克就是基多,也同样生活在地狱般的世界里。但是他却并没有犯下任何罪行,而基多却犯了罪,这种类比便具有了高度的讽刺意味。这里诗人通过类比的方式使读者“感应”到了他想传达的普鲁弗洛克的精神世界。

  

  二、感应论的自然观

  

  感应论中的自然观并非浪漫派诗人所痴迷的驰骋情感的载体,并非实物形态存在的可定义的物质自然,而是一种“超自然”,一种精神上的存在,它和物质世界的自然存在着内在的象征关系。波德莱尔否定现实主义的再现论、模仿说,他认为惟妙惟肖的模仿描写自然的理论“是艺术的敌人”。②哲学家柏格森曾在《论滑稽的意义》一文中说:“艺术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现实能直接震撼我们的感官和意识,如果我们能直接与事物以及我们自己相沟通,我想艺术就没有什么用处了。然而所有这一切又并不能被我们清楚地看到或者听到。在大自然和我们之间,不,在我们和我们的意识之间,垂着一层帷幕,一层对常人来说是厚的而对艺术家和诗人说来是薄得几乎透明的帷幕。”③柏格森的这段话和波德莱尔的感应论自然观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深受柏格森思想影响的艾略特自然会在其诗歌对这一思想有所呈现。

  例如在《情歌》开篇写到“那么,咱们走吧,我和你,黄昏正在伸展倚天际,像手术台上麻醉过的病人; 咱们走吧,穿过一些半荒废的街道,街道旁临时过夜的简易旅馆里,女人们唠叨个不眠之夜,街旁小饭馆,满地都是锯屑和牡蛎壳……” 这里“麻醉”一词,形象的比喻了街道的沉寂和街道上气氛的僵硬, 就像一个在手术台上被麻醉了的病人的静止与缺乏生气。这里医院这一自然意象的出现,绝非单纯的比喻,实际上是暗示了当时资本主义上层社会生活的病态和萎靡。而诗中所出现的“简易旅馆”和肮脏的“小饭馆”,表面上是交代了事件发生的地点,实际上“旅馆”和“饭馆”这两个自然意象象征着人的生命中无法抵抗的基本需求,恰恰揭示了主人公普鲁弗洛克的内心状态和深层渴望,这对进一步揭露诗歌的主题起到了一个铺垫。又如《情歌》第15行写到“黄色的雾霭在窗棂上蹭背,黄色的烟也在窗棂上蹭鼻和嘴。用舌头舔着夜的各个角落,在阴沟里小水潭流连延拖,让烟囱里飞落的烟灰落在自己的背上,烟灰从台阶上滑落,突然一跃,见是一个柔和的十月夜晚,绕房子飞转一圈便入睡乡。”在这里,一个污秽的城市里的“黄色的雾”和“烟”具有典型的法国象征主义的痕迹。“黄色”象征着荒芜和胆怯,而“烟”和“雾”被活化为一只“黄色的猫”,暗示了雾和烟的浓密,周遭的环境的朦胧迷乱。在这一沉寂乏味的街道上,只有这“雾”和“烟”还有一点点的生气,却呈现了腐朽的“黄色”;只有这“雾”和“烟”是有活力的,跳跃的,却也是最短暂易消逝的,作者通过这一讽刺性的对比以及对有着鲜明的色彩和形象的通感效果的象征主义运用,深刻揭示了《情歌》的荒原主题。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感应论的自然观反对假借物质自然进行肤浅的抒情和直露的说教,主张情与理的统一,通过象征、暗示、意象、隐喻、自由联想和语言的音乐性去表现理念世界的美和无限性,曲折地使读者“感应”作者的思想和复杂微妙的情绪,借此体验作品中的美学价值。

  

  三、发掘恶中之美

  

  古希腊至文艺复兴,传统艺术存在着不表现丑的惯例。近代以来,艺术家们开始离经叛道,把丑和恶引入文学审美领域。雨果在《<克伦威尔>序言》中说:“近代的诗艺……会感觉到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 感觉到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与共。”④波德莱尔明确提出艺术应该表现丑。他给美下了一个独特的定义,指出美包含着热忱、愁思、忧郁、不幸、神秘及叛逆精神,诗人的使命在于去发掘恶中之美,在于经过艺术表现从丑恶的现实中揭示出社会和人生带本质特征的深刻的内涵,在丑恶的现实中发现其深藏的审美价值,这也是他的感应论应有之义。感应论的“恶中之美”理论在艾略特的诗歌中有着丰富的实践运用,诗人在《荒原》中描绘一幅幅丑陋恶心而肮脏的场景。比如在第二章《对弈》中写到:“我想我们是在耗子洞里,死人在这里丢了骨头,那是什么声音,是门洞下的风。那又是什么声音?风在干什么?虚空,还是虚空……”这些对丑和恶的描写,都象征性的表现伦敦这现代荒原上庸俗、肮脏、罪恶的生活,上流社会男女的淫欲和罪恶与现实底层社会卑鄙龌龊的肉体交易,突出表现精神枯萎,道德堕落的现代生活。而通过象征的手段所描绘的丑陋场景和从中所揭示的深刻内涵扩大了文学的审美范畴。正如美学家埃尔肯特拉曾说:“人类自古以来就喜欢欣赏丑恶,观看受难场面获得的快感,在我看来是由于战争而产生的人类残酷性情的结果。”⑤正是由于对丑恶的欣赏,才能在更广阔的领域发掘出世界形形色色物质的审美价值。

  也许正是艾略特作品中的特有的美感意象才使无数的人为其诗歌所痴迷,本文尝试从波德莱尔感应论的惯用手法、自然观和恶中之美的崭新角度进行新的美学解读,以期能够对艾略特的诗作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觉。

  

  参考文献:

  ① [法]罗贝尔-博努瓦.《〈恶之花〉诠释》,第31页。

  ②《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集》(郭宏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04页。

  ③伍蠡甫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中卷,北京大学出版社86年版,第484页。

  ④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183页。

  ⑤朱光潜.《悲剧心理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第43页。





中国论文网 http://www.xzbu.com/5/view-1910278.htm

你可能感兴趣的:(感应系统理论对艾略特诗歌《荒原》《情歌》的美学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