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出游的计划是在一瞬间敲定的。我与朋友均是散漫肆意的人,当脑海里不经意迸出想要体验异域风情的想法时,不消几分钟,一切都已一拍即合。
只是出行的地点,却迫于现实,一改再改。本意是去浪漫的巴厘岛,奈何天公不作美,恰逢火山爆发。惜命如金的我,纵然遗憾不甘,却还是只能忍痛割舍。
最终,经过一番商讨,在一月中旬买定了机票,准备下旬飞往泰国。
十一天的行程,奢侈的假期,算作对辛劳一年的自己,迟到的犒赏。
第一站抵达的是泰国的首都——曼谷。
当我们的双脚踏上异国的土地时,恰巧遭遇国内大规模的寒潮。我与友人相视一笑,也算误打误撞,出门避寒。
大概每个国家的首都均如出一辙:川流不息的车辆,伴随着城市的灯红酒绿。与众不同的是,这座城市没有刺耳的鸣笛,交通看似毫无法则,却又有规可循。每一个赶路的行人,脸上又投射出闲庭信步的悠然。与国人的愁眉惨淡迥然不同。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所拥有的纯洁无暇的善良,深深融化了我心头冰封许久的磐石。
当几个娇弱的女生,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在拥堵的街头,急切寻找着通往酒店的车,善意在第一时间如潮水般包裹了我们。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中年男人,操着流利的英文,夹带着肢体语言,热情地为我们指路。
最终,大概是看出了我们脸上毫不掩饰的茫然,他脱口而出一句简单的“follow me”,主动在前方带起了路。
也许是在人心不古的时代里浸淫久了,也许是时刻铭记着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面对已经久违的善意,我的脑海里却第一时间跳出了质疑的念头。朋友也在此时,在手机上悄然敲下“别轻信”几个字。我们就这样在半信半疑中,尾随着前方的领路人上了地铁,直到顺利下车,才确定是虚惊一场。
这个城市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惊喜,在我仓皇狼狈的时刻。而我,也为之前的想法愧恨不已。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接下来的旅程则要轻松许多。
当卸下防备的盔甲,以柔软的姿态观看眼前的世界,一切不觉面目可憎了。
毕竟,比风景更动人的,是人心。
在曼谷的两天,可能会成为我许多年以后回忆里的一抹亮色。那个在唐人街不辞辛劳帮助我们返程的老华侨,还有在路上偶遇的善良的摊贩,追赶着我们,只为送还粗心落下的钱包……这些陌生的身影,也许都已经深深铭刻在了脑海深处。
而这座城市,也将成为我走过的最美的路。
这不是我第一次出行,走过了大大小小几十座城池,让我时常不由自主会思索生命的意义,旅行的意义。然而,每一次的结论却不尽相同。
生而为人,每一个生命也许总会产生这样的时刻:入世久了,偶尔会被不可名状的惆怅裹挟,这种情绪,可能是颓废,可能是迷茫,也可能是孤独、落寞、茫然。
总之,是心灵上的空虚感与缺憾感,在叫嚣着逃亡。从一个自己烦厌的地方,遁往无从知晓的远方。
于我而言,这样的时刻弥足珍贵。
累了倦了,庆幸还有一个诗意的远方作暂时的栖息。
在出离的时刻,我换上了国外的电话卡,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在国外陌生的环境中尽情宣泄内心怯懦的部分。
内心压抑的柔软、妩媚、张扬、癫狂的状态,一股脑全跑出来了。春天的灿烂,夏日的清凉,秋天的萧瑟,以及冬日的苍凉,我都想一一尽收眼底。
是多么贪婪的孩子呀!
可是,我又多么渴望生命多些这样的时刻,去亲近山,亲近水,亲近自然,学习欧阳修,苏东坡对于山水的诗意体验。
那,才不负时光。
我深知,当私密的、私情的部分被满足的时刻,之前的种种不满都将得到暂时的释放与解脱。
至少,是在那样的时刻。没有蝇营狗苟的现实,也略去了勾心斗角的嫉恨,在这一刻,人只需要为自己活着。
每个人身上都有截然不同的两面性。于我而言,在世俗社会里,规规矩矩做一个捍卫俗世准则的卫道者,一个顺从妥协、循规蹈矩的普普通通的个体。然而,在夜阑人静之时,身体里寄存的不安分的灵魂总会趁着皎洁的月色跑出,如巴金的《家》里的觉慧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在我们这黯淡的生活里,也有我们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幸福……”
身处国外,身边是陌生的旅客,因而也就百无禁忌,不需要刻意掩藏。也许是轻松的缘由,感官也格外发达。在细腻的情感中不自觉产生了一种深切的眷恋,我多想永久耽溺在这醉人的美感中。
记得不久前曾看过不少对于生命的思索。在许多的宗教哲学中都认定,我们均拥有一个最后的归宿。可是,在大梦醒来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拖着一具客居的身体,不知道将来要情归何处。
譬如红楼梦里的“树倒猢狲散”,当繁华逝去之后,所有的贪欢、情欲、依恋、痴念,都不复存在。脑海里只剩下了牛希济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如此,当应在尘世的每一天,用力活过,在醉人的光阴里消磨着、浪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