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伊伊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01
初遇张涛那年，是在杭州的一家广告公司，那年我23岁。
我在那家广告公司打工，做电脑制版。张涛是另一家电脑公司的员工，他常到我们公司维修电脑，有时也送打印纸和墨盒这些电脑耗材。
张涛这人看上去很寻常。小眼睛，鼻子还算挻直，嘴唇大且厚，特别清瘦文气，像一个在校大学生。在为我们修电脑时，他很专注且严肃，沉稳的样子与他的年纪很是不搭调。
在修我的电脑时，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很是悦耳。我和几个女同事围着他，叽叽喳喳地不停问这问那，他都平静地一一解答。
我对这个文气的男生很有好感，或许是他整洁的短发，或是他那普通的白衬衣，甚至是他好听的声音，都带给我清爽舒适的熟悉感，就像是我久别重逢的同学，很是亲切自在。
他来几次后大家就熟悉起来。有一次，同事小冰开玩笑地问张涛多少岁，有没有女朋友，我看他愣住了，有点发窘。
“怎么，不说话就是没有啰！正好丁冉也单身，你们俩凑一对吧！”小冰说完颇有深意地笑起来。
张涛很不自然地朝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眼神躲闪开来，我见他居然瞬间红了脸。
02
几天后，我下班走在路上准备去坐公交车，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我。
转过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意外地看见张涛骑着自行车朝我飞驰过来。他看到我后便微微笑了笑，我的心情莫名跳得厉害，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小冉，我听同事说‘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很好看，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我还想着早些回去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跟你去，万一我加班呢？”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去，就是想过来问问你。”张涛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好吧，看在你这么用心份上，我陪你去吧！”我故做大方地说，心里却美滋滋的。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去看电影。”张涛立马兴高采烈起来。
我坐在他自行车后面，轻轻地搂住他瘦弱的腰，任由他带着我飞驰而去……
03
那次看电影后，张涛仿佛开了窍一般，经常下班来接我，陪着我去书店、逛街、吃饭，从来不嫌累。就算是我在加班，他也会在没事时到公司陪我，对我特别好。
有一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套白色的裙子，我穿上裙子特别开心。在他诚恳的请求下，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我，对我特别的上心，我很知足。
随后不久，张涛租了个小单间，我们同居了。两个像浮萍一般孤独的灵魂，总算是在异乡找到了温暖的依靠。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虽然我们还是在打工，可自从与他在一起后，我有了家的感觉。每天下班后，总是急着赶回家，给张涛做好可口的饭菜，看着他吃我做的饭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特别有成就感。
看得出张涛也很快乐，他每天在我要下班的时候打我公司电话，告诉我他的安排，让我等他来接我，还是要加班让我自己先回去，或者带我去看电影。
时间就在简单而幸福的生活中飞逝。
眼看着要过春节了，我还盘算着回自己老家。张涛却要我陪他回老家，说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他父母指不定多高兴呢。
看着他期盼的样子，我就答应了他，决定先回他的家，然后再回我们家。让彼此的家长都知道我们在一起。
04
张涛的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市。我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我们是坐火车回去的。坐在火车上，我发现越离他家靠近，窗外越发清冷和贫瘠，心里暗暗生出一丝阴云。真没想到，北方这么的贫困和荒芜。那一望无涯的黄土地上，只孤零零地点缀着一些小山丘，树木和牛羊几乎看不见。
有种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意境，甚至贫瘠得看不见一丝生物气息，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北方还这么落后，那张涛的家会是怎样呢？我对未来的公婆充满了好奇，更为他的家庭担忧。万万没料到，当我真实地走到他家，眼前的一切，让我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他的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贫困得令人心酸，惨不忍睹。
房是泥土房，地上满是尘土，踩上去还凹凸不平；四周的墙也没有刷过，斑驳着秃子般灰蒙蒙的一片，房间里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个陈旧的衣柜，一个摇摇欲坠的碗柜，一张木桌，几张木凳。灶居然还是自己用泥糊成的土灶，上面支了个黑黑长长的烟道，或许是给家里供暖气。
整个房间灰蒙蒙的一片，四处满是那脏脏的黄土，开着灯也觉得光线极暗。空气中飘荡着难闻的煤气，我不得已吸一口，立马被呛得猛咳。
目之所及处，没寻出一件现代物件，他家贫困得仿佛回到了旧社会，我像是穿越到另一个时代，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很压抑且手足无措。
05
张涛很像他父亲，五官和性格都相差无几，都是不太爱说话的人。张涛的妈妈很和气，五官却扭在了一起，很是吓人。后来才知道是中风才弄成这般。
见到我时，她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亲切地不停地问这问那，让我的心没那么惊恐了。
张涛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他们都在晚饭前赶了过来。加上两个姐夫，两个侄儿，一家子围着桌子硬挤着才能坐下，窘迫而清冷的家眼瞅着热闹起来。
见到他的家人后，我的心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晚上吃的馒头，配了几个热菜，都是装在土黄色的碗里，看着大家都大口大口地就着馒头吃着菜，我也努力拿起斑驳的筷子，挑了一点菜，咬了几口馒头就下了桌。
第二天，我看到中午还是吃馒头，我叫张涛陪我出去，他装着没听到，我生气地冲出屋。
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所有的房子都是泥土房子，甚至连砖头都看不到。他的家穷困成这般，是我始料未及的。出生在南方的我，虽说也是普通家庭，但家里再怎么也是楼房，家里电视、冰箱、电话这些寻常家电还是有。
我妈妈还满心指望我嫁个家境好的人家，张涛的家却这般，让我妈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吐血。
这两天或许是我的娇气让张涛不爽，刚才他都不理我。我从小生活在城市，也没吃过多少苦，为了他却要来受这般罪，我越想越生气，越气越委屈，不由得边走边哭，怕自己走迷了路，干脆找个背风的地方，蹲在那嚎啕大哭起来。
06
我满以为张涛会跟着我追出来。谁知我在那哭了许久，也不见他来找我。过了一会我尿急，好不容易找到个厕所，进去一看又吓坏了。
那厕所满地都是粪便，让人无处落脚，里面臭气熏天，我顿时感觉到一阵反胃，差点当场恶心得吐出来。尿也不敢尿，生生逼了回去，落荒而逃。
我心里绝望得巴不得立马飞回自己的家。这哪是人呆的地方。
正当我沿途返回时，却看到张涛向我走来。他板着脸问我去哪了，我满是委屈地和他争吵起来。
“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去，我不想呆这里了。”
“你如果现在就要回去，我们只能分手。”
“分手就分手，我是跟你来的，你送我回去。”
我真没有想到，张涛居然因此提出要和我分手，我也没做错什么，明明就是他家环境太差，我受了委屈他不安慰我，现在却要提出分手，想到我们相处时的甜蜜，我伤心地再次放声大哭。
看到我哭得如此悲痛欲绝，张涛也不由地跟着哭起来，后来他抱着我，轻声细语给我道歉，答应过几天就送我回家。
07
第一次回他们家真心让人失望。还好我们提前出发，坐火车去了我家。
在我家，张涛很是适应，我的家庭很普通，但是环境比他家好太多，我看到他在我家时都是眉开眼笑，我父母也很满意张涛，分手的事早就烟消云散。
我们合好如初。
过完节，我们回到杭州，又开始了我们自己的生活。这次，张涛没有再去找工作。
他存了点钱，加上我存的钱，他进了一些电脑耗材回来，自己跑业务，给他熟悉的公司销售电脑耗材，还给别人维修电脑，随便再接点买电脑打印机这些生意。
因为张涛人很实在，加上他修电脑的技术不错，他手上的很多客户都叫他送货。慢慢地，他的生意越来越好。
后来有位姓钱的老板找到他，拉他一起开印前出菲林的公司。
我们仔细合计了一下，要拿20万入股。虽说手上的钱差很多，但这生意利润高，且目前竞争很少，最多两三年就好收回成本，就决定跟着钱老板干。
于是，我们东拼西凑，总算是把钱凑齐了入股，张涛开始重点经营他的公司。
08
而我在公司刚开起时，意外有了孩子。我爱张涛，想为他生下这个孩子。虽然他家里很穷，而且目前我们处于创业起步阶段，既无存款也没有房子，我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还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就这样，我和他回老家领了结婚证，简单地和自己家人吃了个饭，就算嫁给了他。
那时，我们没有钱、没房、没结婚旅行，什么也没有，真正的裸婚。我还是坚定地嫁给了他，这个自己最爱的，这个穷小子。
我坚信，虽然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但我们还年青，只要我们夫妻恩爱，勤奋努力，踏踏实实过日子，钱总会慢慢攒起来的。
02年我生下儿子张洋。
张涛的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仅两年我们的本钱就拿了回来。钱老钱又相中服装生意，他又随着老钱转战服装领域，开了个男士服装品牌店。说实话，浙江人做生意还真牛逼。
我们算是遇到了贵人。
跟着老钱，张涛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生下儿子后，带儿子的同时，在家做起了网店。或许是孩子给父母带财吧，我的网店生意也慢慢火起来。
手里的钱慢慢多起来后，我们买了房子，买了车子，一切都往最好方向在发展。张涛更是春风得意，票子、车子、儿子一个也没有落下，生活是那么的美好与幸褔。
每当看到张涛抱着儿子，逗着儿子咯咯笑个不停，父子俩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让我幸福得像泡在蜜罐里一般，感谢老天，我算是选对了人。
09
2012年9月的一天，那天我正忙着在自己的公司安排发货，却意思外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人问：“你是张涛的家人吗？”
“是的，我是他老婆！”
“请你到医院来一下，你老公在抢救！”
“什么，在哪个医院，我老公怎么啦 ？”
…………
当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却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被全身用被单盖着的人。
我心脏猛烈跳动着，颤抖地拉开了床单，看到了自己心爱的老公，张涛此刻空洞地睁着双眼，嘴色和眼角还有很多青块，四处布满斑斑血迹，而他却此时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机，我脑子轰然鸣叫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醒来后，老钱告诉我，张涛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狠狠撞击，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语泪纷纷。
…………
10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张涛离开我5年了，当年他的突然离云，让我痛苦得撕心裂肺。每个枯寂的深夜，我都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我却想一直深陷其中，就算是做梦也好，能见到他就好。
泪已哭干，生活还得继续，我还要把他唯一的儿子带大，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每当看到儿子酷似他的模样，特别是儿子开心笑的模样，我都恍然像是见到了张涛。我总爱保持着我们全家的照片看，用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心心念念地想他，想那个我曾经最爱的男人。
也中满是忧怨，亲爱的，你怎么能舍得狠心抛下我们，让我承受着无尽的相思苦。无情不知相思苦，相思让伊身憔悴。
所幸，当年的穷小子，仅用了几年的时间，为我和儿子挣下了房产和事业，现在老钱念着张涛的付出，每年还给我们分红，让我和儿子的生活衣食无忧。
而我早走出了痛失爱侣的泥潭，自己经营着网店，儿子慢慢长大，我们一切安好。只是这一切，张涛却无缘看到。
亲爱的，你在天堂还好吗？我和儿子一切皆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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