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姚小遥被沈阳拦在通往阅览室的小径上时,是8月的一个黄昏。
沈阳用演小品的口气说:姚小遥,我爱上你了。行不行,你给个痛快话,我这人性格就是直爽。
姚小遥突然想起赵本山和黄晓娟的小品《相亲》,于是模仿黄晓娟的口气说:“老蔫儿啊,你等我,下辈子,下辈子……”
沈阳皱着眉头说:“哎呦我的妈,一杆子指到3000年去了……”
姚小遥看着满口东北话的沈阳,笑不可抑。沈阳用有力的臂膀环住姚小遥,就这么安静着,远处有夕阳的残光,有着让人无限眷恋的美好。
8月的黄昏,姚小遥以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开场,开始了她第一次恋爱。
姚小遥一脸甜蜜地告诉闺密丫丫时,丫丫瞪大了眼睛:拜托了,你和沈阳搭档三年都没动心,干吗要在这最后一年谈什么恋爱啊?
姚小遥说:反正他那么幽默,跟他在一起会快乐的。
丫丫一脸无奈:毕业就分手了,没有结果的恋爱谈了干吗?
丫丫刚被拔掉了两颗牙,牙套在阳光下分外刺眼。姚小遥突然觉得害怕,问:丫丫,你不会吃了我吧?我怎么看你这么像野兽?
丫丫头也不抬地说:医生说了,一个月内不准我吃猪肉!
姚小遥突然就笑起来,很放松。有密友丫丫,现在再有个沈阳,这不就是锦上添花吗?大学校园会更加斑斓多彩的,不是吗?
02
沈阳和姚小遥搭档三年,学校的每一台晚会都是他俩做主持人。不同的是,姚小遥只是端庄的代名词,而沈阳亦庄亦谐。端庄时像所有大气的主持人一样,声音洪亮、笑容晴朗;搞怪时却像最幽默风趣的笑星一样,High翻全场。他会表演赵本山的每一个小品,会惟妙惟肖地模仿刘德华的歌声,他甚至会穿上裙子,戴上假发套,像模像样地模仿王心凌和蔡依林的舞蹈。
和沈阳确定恋爱关系后,姚小遥再看沈阳的舞蹈表演,觉得很幸福。想到漫长的岁月里,如果爱的激情消退,至少还有快乐,还有幸福,还有记忆。
和沈阳在一起,姚小遥真的如她想象中那般快乐,从来不会生气,即便生气也持续不了三分钟,因为沈阳会用各种夸张或者搞怪的表情逗她乐。
丫丫看着姚小遥,忧心忡忡地说:小遥,两个城市这么遥远的距离,你确定会有未来吗?
姚小遥大手一挥:想那么多干嘛?快乐一天是一天!而且,我都决定要嫁到东北了!
丫丫把手伸向姚小遥的额头,大叫:大姐,你不是烧糊涂了吧?你可别忘了,你是洛阳人,适应不了东北的!
姚小遥斩钉截铁地说:能的,肯定能的!我要为了我的爱情,背井离乡,跋山涉水,此心苍天可鉴,岁月可表!
03
沈阳知道姚小遥的决心后,开始改口叫姚小遥“媳妇儿”。姚小遥曾经抗议过,但是沈阳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东北人,把女友称为媳妇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既然决定嫁到东北了,就要适应东北的风俗习惯,不是吗?
姚小遥便不再说话,何况沈阳每次翘着舌头喊他“媳妇儿”时,她心里会有柔情的波浪一阵阵漫过来,姚小遥爱上这种感觉,也爱上这个称呼。
毕业后,姚小遥真的跟着沈阳去了他的城市哈尔滨。父母去车站送他们时,母亲的泪水让姚小遥的心撕扯般的痛,但是为了爱情,她已经决定破釜沉舟,任谁也无法挽回。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一切都是崭新的,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哈尔滨,也是崭新的。她会在另一个城市收获此生最绚烂的时光,对此,姚小遥深信不疑。
沈阳的父母很喜欢姚小遥,说她五官精致,乖巧可爱,和东北女孩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沈阳听着他父母的话,注视着姚小遥,说:你可爱吗?姚小遥马上接口道:那是相当地可爱。然后一家人笑成一团,姚小遥喜欢这种和谐的家庭氛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04
姚小遥度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平面设计是她的专业,工作也能应付,沈阳的工作也在日趋稳定。闲暇的时候,沈阳带她走遍了哈尔滨的每一个角落,尝遍了每一种特色小吃,想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融入沈阳的城市,姚小遥是开心的。半年的时间里,姚小遥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洛阳人,哈尔滨的一切都让她充满新鲜感。
1月份,沈阳带姚小遥去看冰灯。洛阳城也下雪,但是,冰并不多,所以姚小遥几乎是狂喜的。哈尔滨的冰雪节是全国闻名的,那些雕刻的形态逼真的冰雕和冰灯,让姚小遥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她在冰灯前照了无数张照片,在冰雕前无数次脱了厚厚的手套去触摸那些灯,在沈阳耳边无数次地说,我爱这个城市,我爱你生活的这个地方。
偶尔,姚小遥也会下厨为沈阳一家人做浆面条,这是姚小遥最喜欢吃的东西,她做得很熟练也很用心,所以总是能够换来交口称赞。
4月,姚小遥和沈阳争取到了一次休假的机会,于是坐了30多个小时的火车,穿越2000多公里回到洛阳。
4月的洛阳是最美丽的月份,姚小遥带沈阳去看牡丹,给他讲解牡丹的传说,给他讲解牡丹的品种,说得兴高采烈、神采飞扬。
姚小遥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生活了24年的城市,怎么就为了爱情,把她冷落了这么久?她已经整整9个月没有回洛阳了,疏离了洛阳城,也疏离了父母。
姚小遥突然有漫溢的伤感,在牡丹花前失神良久。
05
假期结束,姚小遥和沈阳又跨越2000多公里,赶回哈尔滨。从火车进站的那一刻起,姚小遥开始觉得伤感:我怎么要跨越2000多公里,来到这个城市?这里没有牡丹花,没有十三朝古都的底蕴,没有浆面条……
沈阳说:媳妇儿,你在妖魔化哈尔滨,小心你被正义的哈尔滨人击毙在车站。
姚小遥看着面前沈阳英俊的脸,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想:他会不会愿意跟随我去洛阳工作呢?但是,姚小遥却不敢说出口。
姚小遥开始无法控制地想念洛阳,想念开得雍容华贵的牡丹,想念洛阳的特色小吃,想念家乡的味道,想念父母慈爱的脸庞,想念洛阳的人文气息。姚小遥突然就不快乐了,有些偏执地不快乐。
姚小遥想家的时候,偏执地做洛阳菜,偏执地做浆面条。沈阳开始抗议:浆面条有啥吃头?酸不叽叽的,你偶尔做一次就好了吗,难道让我天天吃啊?
姚小遥突然有些气急:凭什么我就得天天吃东北菜?猪肉炖粉条黏糊糊的,拉皮吃得我涕泪横流,我凭什么就得忍着?我吃一顿浆面条怎么了,我最爱吃的东西,到这儿不让吃了啊?
说完这些话,姚小遥落下泪来。从来没有想到和沈阳在一起会伤心,更没想到伤心的原因居然是吃饭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06
记得离开洛阳时,父亲曾经对姚小遥说,改变一个人的饮食习惯是不可能的,吃不到一起就过不到一起。你要想好了。
也想起丫丫忧心忡忡的表情,想起丫丫的那句话,你是洛阳人,适应不了东北的!
可是,和沈阳跨越几千公里的爱情,真的就被吃饭这简单的事给打击得体无完肤吗?怎么也是不甘心的,姚小遥开始劝解自己,吃饭嘛,毕竟只是生活中一个微小的细节,关键是她爱沈阳,这才是最主要的。
母亲生病打电话告诉姚小遥的时候,姚小遥很紧张。作为独生女,她担心父亲一个大男人想不了那么细,她跟沈阳撒娇:陪我回去吧,我也好长时间没回洛阳了。
沈阳有些不屑一顾:我就闹不明白,干嘛你非得回去啊?请个保姆不行吗,洛阳有什么好回的?这么大老远的,不值得!
沈阳终究陪着姚小遥去了洛阳,但他却在进站的那一刻起,开始唠叨对洛阳的不满:这还是你心心念念惦记的地儿啊,没一点特色,还这么乱,脏兮兮的,一点儿也不好玩……
姚小遥也像当初沈阳哄自己一样哄他:等你真的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你就会知道它的好。
沈阳依旧是不屑一顾的样子,这让姚小遥莫名地有些生气,就像自己钟意的东西被人批判的体无完肤一样,有不舍的心疼。
更生气的是在医院,沈阳并没有像姚小遥尊敬他的父母一样,尊敬姚小遥的父母,他有一种陌生人的疏离。
姚小遥突然感到委屈,自己为了沈阳,背井离乡,在哈尔滨生活,吃根本不习惯吃的菜,可是,沈阳为什么就不能迁就一下她,包容她的喜好呢?
在哈尔滨生活了这么久,姚小遥一直在适应哈尔滨的一切,适应沈阳的生活习惯,适应离开洛阳的孤单,可是沈阳为什么就不能热爱她的城市?为什么就不能真心地体会她的感觉?为什么就不能珍惜她对他的付出?为什么就不能在很久才有一次的亲近洛阳中,表现满意?为什么就不能疼爱生养了她的父母?
07
距离会让人变得崩溃,想到两个城市之间2000多公里的距离,翻着手里的那张火车票,它脆弱地响起来,就像姚小遥和沈阳的青春在萧瑟作响,无辜而勇敢;也像他们的爱情在萧瑟作响,倾心不倾城。
姚小遥突然就觉得累了,难过汹涌而至。沈阳喜欢并迷恋着他的城市哈尔滨,她就只能陪着他踩在他热爱的土地上,说着他们的语言,而家乡洛阳,只能在2000多公里之外被想念。
姚小遥心里有满腹的委屈却只能在母亲的病房外,泪飞如雨。
原来,两个城市之间的爱情,真的找不到灵魂;
原来,饮食男女最俗气也最逃不过的真的是饮食,那些小的细节会被生活放大到无限大;
原来,天使在人间飞翔了30多个小时,也会感到疲倦,也会感到累;
原来,这场爱情,真的,倾心但却不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