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作:赋能的艺术

学程的第二天中午,我突然感到疲累。善导的协作工作坊一贯「烧脑」:一边频繁读取此前的经历,一方面要努力挖掘全新的发现,以使两者切合。智性辩证的话语像滋滋烧灼的电流,让我大脑里的CPU温度陡升,濒临当机。看着窗外的大好阳光、听到小孩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妈妈可以回去,我忖思着:最后这一个下午,还能不能专心地投入?

这次学习的主题名为「协作者的基本修炼」。现学现用,如果此刻「第三只眼」在场,会看到我踱进茶餐厅、坐下、点餐,在等菜上来发呆的间隙里,试着问自己:

最初我想学「协作」的动机/想法是什么?

以前的学习经验告诉我:学习收获,视乎自己贡献的程度;放下不适和质疑、投入过程,就拥有了机会:将局面往自己意愿的方向发展的机会。

吃下一碟热腾腾的炒饭和一杯不去计算含糖量的奶茶之后,我决定回到十三楼。最后这一个下午,我也在现场练习的环节里,获得了一个宝贵的灵感。

留下来,是对的。

真实:为自己赋能

*/後来的每一次笑 / 都只是第一次那个真实的笑 / 所剩下的东西 /——《蔡康永为大家写的躲避诗》 *

及时反观到自己的真实状态、内心需要,是修炼的一大功课。有些时候,只需要面对自己就好了,比如在疲倦和情绪爆发前夕,跳出来按暂停键,自问自答,就能跨越;但如果在会议或工作坊的现场,协作者是信息、观点的中转站、整合方,还能保维系「自己」的那根线不断掉吗?

「联结和体察自己」这件事有多难?作为一个四岁小男孩的妈妈,我的感受可是很丰富的!

第二天的小组练习,要求四人小组里每个成员用一个开放性问题来发起、整合讨论。我用了《甘伯伯去游河》的情境引入:

事先已和小孩预约定好「乘船规则」,但还是有人破坏规矩,翻船了!幸而没有发生伤亡。面对全身湿透的小家伙,身为甘伯伯(此处置换为监护人)的你,此时会作何反应?

我们这一组四个人有三位是母亲,和一个正在开展儿童和家庭工作的大四女生。值得玩味(也不出意料)的是:做母亲的第一反应,都是「会骂小孩」。

你不遵守约定!原先已经讲好又再犯!这是危及生命的行为!后果会很严重!

大四的女生则表示,她不会骂小孩。但是她的讲述却发展出一个双向的视角:

除了强调「你这样做后果严重」,也要有机会让孩子转过身来、体察大人的感受。

换言之,他的行动,在某种程度上需要为所爱的人负责。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时候,妈妈会和你一样,非常害怕;因为作为深爱你的人,妈妈希望你是平安健康的。

从这个小练习中,我看到的是「大人要做的示范」。责难、发火、冲突,是我们时常能直接体会到的,情绪堤坝遭到的冲击;但没时间没空间没意识去想的是:堤坝更远处,构筑成海岸的风景线,是我们对于美好事物、重要价值的愿望。大人要做的示范,是传达这一种愿望,引发对方也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愿望。当然,对于孩子来说,你更加需要明确地、清楚地表达出来。

如果把人们所谓的「糟透的情绪」「差劲的状态」比作长满芜杂野草的地表,那么底下蕴藏着的「真实的需要」「美好的价值」就是深埋的宝矿。你在繁杂忙乱的场合里也能「联结和察觉自己」的功力,就像一把锹。

现在,看看你手里的那把锹。它,足够坚固吗?

信任:为他人赋能

人类最高的智力,就是不加评断的观察。——克里希纳穆提

觉察是一回事,表达出来是另一回事。在笃定相爱的人面前——比如父/母亲和孩子——你知道需求和期待能被安放。但如果是互不熟悉、还在互相观望着的人群里呢?

很多时候,我们期待心心相印的信任的氛围,却不觉自己早已架设了「评断」的大梁在跟前,人家走都走不近啊。

如何构建信任?这个问题,从正向上可以理解为「如何激发众人积极发言」。平等的发言机会、不加否定批评地回述,变化分组规则、增加交流机会、设立一个共同目标来合力完成、偶尔搞一搞笑……种种手法,都能让人们一点点褪去拘谨。这是我们在现场提出并讨论良多的。

尝试逆着想:当一个人犯错误之后,他将从周围环境得到什么样的反馈?下一次他是否还愿意尝试未知?如果想要信任的感觉,那么请问你对待「犯错」的态度是什么呢?

我指的「信任」,不是头绑红布带、握着双拳呐喊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哒!」——不,不是这样。如果回到自己的需要,我希望得到这样的「信任」——

愿意给予空间,有调适节奏的可能,允许我在这个空间里发展自己、探索各种可能性;外部的评价,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我们不是要放弃对于结果的追寻,但我希望的是放宽对结果过于僵化的设定。

在一定防线内,通过反馈让他人感受到安全、被鼓舞,才有可能发生那些「独特的」。

内在动机:改变的源泉

每个人都具有行动乃至改变的力量。协作者正是基于这样的「相信」,才去尽力推动对话和共创。在协作课上,我们也讨论如何能推动他人的行动、让改变发生。这个问题的前置是:行动的力量从何而来?

看到大多数人希望:共事的小伙伴是基于共同的目标、出于内在动机,来一起做事的。这个目标,可能是为了机构的未来发展更好、可能是让一项艰难的决策明朗起来、可能是增进彼此的理解和包容……

先搁置一下目标吧,先问你:内在动机的反义词是什么?

假如,人只是浑然不自觉的高级机器人,那么,指引我们开展种种活动的编码是由谁敲下?基于什么逻辑而编写?终其一生,我们可曾拥有「叛乱」的机会,自我迭代、重构元代码?

很有趣,来上课的前两天,我无意中看到导师@陈志君 关于瑟谷学校 的读书分享,延伸读了一些材料。在没有任何考评、既定课程设置的自由度下,为什么每个人忙着做事情——而且,是困难的事情?当我看到以下这段学生的分享时,才恍然有悟:

多年来,我一直听说瑟谷能教会你什么是责任。……我们过去常常承担责任,因为你不能把责任推给他人。这是学校里最难的事情。在你很小的时候,这一点都不难,因为孩子就是这样。小孩子想为自己负责。六岁时,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想要理解这个世界,你想忙碌起来,你想做事情。你不想跳过昨天跳过的那条小河沟。
来源:http://www.yogeev.com/article/62045.html

一个人,如果未曾意识、正视、认真对待「我对自己是有责任的啊」,归因、动机就会倾向于外在的条件——比如薪资、上级指令、同辈的行为(他们都这么干、那我也可以)、规定章程、身份标签、无法控制的冲动……

我也知道瑟谷的实践不是没有瑕疵,但我仍然要献上膝盖,为其伟大的勇气。瑟谷式的「自由」,实际上是将代码里(还记得前面说过的高级机器人吗?)的冗赘信息撇除,让你直接面对最初的元编码——人们冠以种种名称:热情、使命;或是在你死后,你希望能留在这颗星球上的事物。我将之称为「责任」。

内在动机的反义词,不是外部驱动;而是「逃避责任」。詹姆士 · 马奇说:我知道我只是沙滩上一颗小鹅卵石,但是我是一颗非常坚硬的鹅卵石。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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