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父亲是北京人,母亲是四川人,我也自然成了“混血”,以至于我对四川有种莫名的情愫,听到四川话会觉得亲切。不过打小儿我生活在北京,至于绵阳的老家,只有两岁的时候去过一次,太小也便没有了印象。而脑海中更多的场景都是从母亲口中得来的:院子里的核桃树和柚子树,偶尔有亲戚会老家,也会带些来北京;家门口的一大片竹林与旁边冒尖的春笋也成了照应;街上赶场的人熙熙攘攘,每隔时日还要去庙会拜一拜...这次终于有机会,回去看看没有那么多人排队的“外婆家”。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蜀地给我的第一感觉。多少年来,依旧如此。

从高速公路下来后一直走山路,山路很窄也很陡,蜿蜒盘踞在满是绿意的大山中,像是给山围了几圈围脖。车走在山腰时,还能沿途鸟瞰山下的小镇。不同于北方,南方所谓的镇不是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也许是因为地势的原因,相邻居住的房子很少,几乎都要隔几十米才有一家住户,而每处住户家附近就是自己所有的土地;南方的房屋几乎都是二层的,也许是因为气候的原因,人们不得不想办法离开潮湿的土地,支起了二层,适于居住,也便于储藏杂物。

从沥青路到水泥路再到土路,这才到外婆家。将近十年没有人居住的房子早已变得破烂不堪,虽如此,大致走向和轮廓还能依稀可见,只是有几颗倔强的竹子冲破了房顶的束缚,依旧挺拔。院子里有一块很大的石磨盘,听母亲说小时候经常被外公派来这里干活。外公以前是镇里出了名的石匠,手艺十分精湛,镇子里供家畜饮水的石槽,磨盘、石笼甚至是房子大多都出于外公之手,也因此受到了其他人的尊敬。外公的工作地点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公路旁,这也是回去的路上时表哥告诉我的。令我震撼的是,由于长期开采,沿路的山像被削去了一大块,还有些碎石散落一旁,显得十分突兀。由于镇里有能力的青年人都外出打工,这处石场也便荒废,遗留至此便成为了我唯一纪念外公工作的景象了。

在盐亭镇这几天,我吃过卤肉和米粉,也因水土不服去当地诊所就诊,陪母亲到处拜访镇里的亲戚,也去过烟火点买鞭炮和香火来给外公上坟。小镇不大,但对我来说处处神秘,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坐落在镇中心的戏楼。四川人对喝茶看戏似乎是情有独钟的,无论是在成都街头的闹市,还是在离盐亭不远的庙山上,都有戏楼。而镇中心的戏楼却有着很多故事。由于小镇发展的缘故,戏楼已经没有了前门,要想进去就必须经过旁门,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才可,映入眼帘的便是戏台,因为很久这里没有开展过活动,戏台早已被尘土覆盖,木结构也已变得苍老脆弱,台下原是摆放茶桌的地方也已经换成了健身器材。院子中间立着国旗,听表哥说,戏台对面不远处是保卫工作的房间,以前镇里谁偷东西、做了贼就要被保卫绑在旗杆上,镇里的人也会围过来看,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镇里有条河,不算宽但也不窄,常听母亲讲在河里抓螃蟹摸鱼的故事,对于小时候在北方的我来说足以是很大的诱惑了。河上有座石桥,石桥附近是我姨父家,据说他和我姨就是在这条河边认识的。在盐亭的几天一直住在姨父家,他是提前回到老家的,每年都要回去把家里打扫干净,再陪姨给外公上坟。他家的房子年代比较久远,木质的结构,门柱上还留有当时文革的标语。有一间储物室门槛极高,走进去才发现里面供奉着灵位,上面是用繁体字写的,具体的内容忘记了。姨父说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摆放在那里,这么多年也没有挪动过。

冬天的南方格外的冷,尤其是在山上,那种冷是刺透棉衣直入骨髓的。用《围城》里的一句话形容南方的冬天几乎是再好不过了:竹叶所剩无几,而冷风偶然一阵,依旧为了吹几片小叶子使这么大的傻劲。虽然没有月亮,几株梧桐树的秃枝骨鲠地清晰。

小镇留给我的印象与母亲的描述截然不同,短短二十年竟由繁盛变得落寞,戏台上厚厚的灰似乎也想证明什么,只是笨拙的不肯讲话。只有那穿过房顶的几棵竹,毫不遮掩自己,似乎也想随着周边的房屋一样,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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