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年的春节(第二篇1692字)

今年中秋节的晚会中有关年轻士兵抢险救灾、奉献生命的节目,像一块巨大的鹅卵石抛进平静详和的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触景生情,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十多年前我入伍之后在新兵连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那时我还不到十八岁,在金秋季节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一名光荣的女兵。记的那晚我穿着肥大的绿军装在火车站等候上车时,车站招待所会议室的黑白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审判“四人帮”的实况转播。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我那一刻不知道这次的离别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是握着刚刚发放到手中的七块七毛钱津贴兴奋地对父母说:我发工资了!

那“受宠若惊”的欣喜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单纯的我以为穿上了绿军装就是找到了未来人生的归宿,潜意识里把部队当成了从此以后赖以生存的家,不管这列火车会把我拉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单纯的我竟然没有想过:明天的我将会在哪个地方?那个地方对我意味着什么?

在火车上迷迷糊糊摇晃了一夜的我第二天才知道,这列火车把我们拉到了河南的省会城市郑州。第一次出省,这是我十几岁的生平跑的最远的地方。我觉得离家好远!中国好大!

这是一群由同样大小年龄的男女青年组成的新家,名叫“新兵连”。在这个全由新兵组成的连队里,我们学习政治,学习军事,列队训练,练习动作。唱着打靶归来的战歌,迎着将要落山的夕阳,站在没有敞篷的大卡车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豪迈的前行,那种自豪感跟随着血液在全身沸腾。

我们的班长——那几位光鲜艳丽、英姿飒爽的成熟女兵,运用软硬兼施的灵活方法,硬是要在短短三个月内把我们这群懵懵懂懂的“青春年少”从幼儿园小班突击性的带到幼儿园毕业。这是一个超强度的巨大飞跃。

记得第一次打靶,我吓的手直哆嗦,屏气凝神、伸长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扣不动半自动步枪的“板机”,同组战友都打完了,只剩下我迟迟不发。班长蹲在我身边着急的说:怎么还不射击?我说,枪卡住了,掰不动。连长过来端起我的半自动步枪”砰“的一声就发射出去。”九环!“声音传来,连长恼火的瞪着一对红眼把构递给了我:”枪没有问题!“

很显然,是我的人被吓出了问题。紧张的情绪掌控着不断发抖动的手指,导致无力扣动板机。

在班长的鼓励和陪伴之下,我终于射出了第一发子弹,竟然也是九环,顿时我信心大增,后面的成绩全是九环。那是一个既奇葩又良好的开端。

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我紧张之中将两只腿穿在了一条宽大的棉裤腿中,竟然丝毫没有影响下楼的功能,从三楼跑到一楼还名列前茅,一迈腿跑步我便”扑通”摔到了地上。这个笑话成为当时全新兵连畅销的奇迹;第二次紧急集合,我失脚一个箭步从上铺跨到了地上,一百八十度的大劈叉竟然没有丝毫疼痛。当我们背着松散的背包列队跑完归来时,我的背包散开了,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只见班长抱着一大包东西对我们说:过来领你们的枕头吧。原来丢东西的不止我一个。

那个可爱又可笑的情景又泛起在我的脑海。

一转眼春节快到了。母亲写信来说,她想和另一位战友的母亲在春节时一同前来看我。我欣喜若狂。两个多月了,在从未有过的艰苦训练环境里,我尤其想念母亲,尽管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母女争吵不断,甚至常常好几天不说话,但毕竟是血肉相连的亲人,每缝佳节倍思亲,在春节即将来临之际,我真的很想她。

班长找我谈话,说连长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劝阻母亲不要前来,因为这里有很多的新兵连战友,母亲的到来会引起他们巨大的情绪反应。

我愤怒了: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军队?怎么这样没有人情?为什么不准我母亲来看我?

我边哭边骂,那一刻真准备脱下还没有红领章的军装,卷铺盖回家。

母亲终于如期而至。记得当我欢天喜地和她相聚相拥的那一刻,新兵连的另外二十八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兵却坐在另一间宿舍里掩面而泣,呜咽一片。母亲的到来触发了他们的思家之情。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惹了祸:我把自己的快乐筑建在了战友们的思念痛苦之上。我开始理解了连长的用意。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新兵连战友如今各奔东西,再相见已面目全非。但当年那个春节我却永远难忘。那是第一次我明白了什么是相思的难过,理解了为什么要替他人着想的重要。

成长总是要在经历过痛苦和反思之后才会获得,反思越大,成长越大。这是那个特别的春节给我留下的特别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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