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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十
寻人启事登出来第三天，终于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在一座大桥上看到我哥了。
那天正是中午，包子铺最忙的时候，我迫不急待的想要跑出去，胡大嫂还不太想让我去，张大哥就催着我快点去看看。
陈琪瑞和我一块去的，打了一辆车。他还拿了一沓钱，说要感谢给我打电话的好心人的。
我一路上都在催着那个司机开快一点，生怕去晚了，我哥就不在那里了似的。司机说他已经开到最快的速度了，可我还是觉得很慢。
终于到了那座大桥，我老远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桥上，晃来晃去的。我一下子冲过去，大声喊：“哥！”
那个男人半天才回过头，咧着嘴冲我笑。他长得很瘦，比陈琪瑞还瘦，眼珠子向外凸着，颧骨很高。他的头发很乱，脸上抹得脏兮兮的，已经是夏天了，身上还穿着破旧的毛衣毛裤。
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我哥，我问他什么，他也不回答，只是咧着嘴笑。
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大婶说，他已经在桥上站了一上午了，她开始还以为他是要跳桥的呢。陈琪瑞气得骂了她一顿，嫌她不看清楚就胡说。
我看着那个男人站住桥上，咬着自己肮脏的毛衣袖子，把脱落的毛线含在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我想他一定是饿坏了，就从陈琪瑞那里拿了几百块钱给他。他开始还不敢要似的，我走到他跟前去递给他，他突然一把夺过去，跑开了。
我倚着栏杆蹲在桥边上，听着桥下哗哗的流水声，天空蓝得发白，太阳像一团火一样烘烤着大地，汗水不断从我的头上流出来，流到眼睛里去，淹得我睁不开眼，陈琪瑞还以为我哭了，过来安慰我。我告诉他是热的，他又跑去买了几根冰棍给我吃。他也蹲在我旁边，吃了一会。
陈琪瑞说：“叶子，你别着急，不行，咱就去电视台登广告找，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哥的。”
我觉得陈琪瑞真的对我挺好的，我没有交错他这个朋友。我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眼前突然黑了一下，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我看到陈琪瑞的身子像是飘起来了似的，大桥也开始晃晃悠悠的。
我问陈琪瑞：“是不是要地震了？”
他说：“没有呵，好好的，怎么会地震？”
可我还是觉得周围的东西都是晃晃悠悠的，我忙拉着陈琪瑞跑下桥去。
坐在回去的车上，我还是觉得头晕的很厉害，很想吐。陈琪瑞问我是不是晕车？我记得我以前不晕车的，我来城里时，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都不晕。
陈琪瑞看我很难受的样子，就让我下车，他背着我走。我伏在陈琪瑞削瘦的脊背上，看着他脚下走过的路，都像是在慢慢的转动，还有路上的人，路灯和树枝，汽车什么的，也都像是在转动似的。我想原来地球真的在转动的。
我看着那些旋转的景物，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陈琪瑞把我背到我的小屋去，他向我要钥匙开门时，我才醒过来。
我问陈琪瑞：“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似的。陈琪瑞提示了我一下，我才慢慢想起来。
陈琪瑞说：“你这是睡懵了。”
我说：“我还得回包子铺去干活呢。”
陈琪瑞说：“你别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我说：“我不去，张大哥他们忙不过来怎么办？”
陈琪瑞说：“你怎么就没忘了这个，都累成这样了，还管别人，你这样子去了能干活？”
我想也是，我还是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就趴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我想我先歇一下，再去包子铺。可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我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我睁开眼，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像是一些破衣服什么的都挂在床边上，还有我爸的一个大棉袄也扔在墙角。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上面还残留着我们小时候用粉笔胡乱在上面写的字和画的画。
我觉得很渴，想起来倒水喝，又起不来，好像身子突然变得特别重似的。我就叫我哥给我倒水，叫了几声，他也不答应。我又叫我妈，叫得很大声，叫得我都没有力气了，我听到他们就在我旁边说话似的，就是不理我。我很生气，使劲挣扎着想爬起来。我的手重重的磕在玻璃茶几上，才想起来，我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的，他们都不在这里。我爬起来，摸索着开了灯，看见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弹吉他的男生了。
下午，我在包子铺一忙完，就跑到那个路口去看他，可是，他不在。我站在那里等了好久，他也没来。我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
我一直在想，我要是在见到他，一定要过去和他说话，告诉他，我很喜欢听他唱歌，还要告诉他，我叫叶子。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我想问他一下，可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我出去时，看见徐涛站在我楼下。我跑过去，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涛说：“我来这里看一个同学的。”
我还在想怎么这么巧，我老是无意间遇到他。笑着问：“你怎么哪里都有同学呵？”
徐涛说：“嗯，你也是我同学呵。”
我说：“你就是来找我的？”
徐涛说：“对呵。”
我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徐涛从包里拿出一件浅蓝色的长裙送给我。我觉得很好看。徐涛说：“我特意给你买的。”
我说：“我不要，你干吗给我买衣服呵？”
徐涛非塞给我不可。说：“我看着好看就买了，你要是不收，我会很伤心的。”
我觉得那件衣服好像有点大，我穿着很不合身，但我还是很喜欢。我想陈琪瑞还说徐涛连双袜子都不舍得给我买，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我给他钱，他也没要就走了。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