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雀之乐未必不如鸿鹄之志

道

作者：周思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出自李白的《上李邕》，诗句大意是：大鹏总有一天会和风飞起，凭借风力直上九天云外。大鹏是《庄子·逍遥游》中的神鸟，据庄子描述鹏鸟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奋起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则“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由此可见鹏鸟之大非一般凡鸟能企及。

鹏鸟以现在的角度解析，可以寓意为鹓雏一类的瑞鸟，他穷极一生只为实现心中展翅高飞、遨游九天的梦想。据《庄子·秋水篇》中记载“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说得就是鹓雏由南向北翱翔之时，不是梧桐树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不喝。由此可见鹏鸟不但怀揣着鸿鹄之志，且做事讲究原则，品德高尚。而东晋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向权贵摇唇鼓舌、溜须拍马，如此崇高的气节，不正是因为他自身的鸿鹄之志难以实现却又不与奸佞之人同流合污而选择田园生活的真是写照吗，田园生活不就是陶渊明的燕雀之乐吗？

何谓燕雀之乐？《庄子·逍遥游》有这么一句“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大意就是我一下子起飞，碰到榆树、檀树之类的树木就停下来,有时如果飞不上去,就掉在地上罢了。再有《庄子·秋水》记有井蛙和东海之鳖的对话“吾乐欤!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掖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趺。还虾、蟹与蝌蚪,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坎井之乐,此亦至也!”井蛙的意思很明确了，他生活在井里很快乐，高兴时就跳到井外面，攀援到栏干上，尽情地蹦跳玩耍。玩累了，就躺在井边的缺口处，舒舒服服地休息。他跳进水里，井水仅仅侵没两腋，轻轻地托住下巴；稀泥刚刚没过双脚，软软的很舒适。看看周围的那些小虾呀、螃蟹呀、蝌蚪呀，谁也没有他快乐。而且他独占一井水，尽情地享受其中的乐趣，这样的生活岂不美哉？由此看来，鸿鹄之志又怎及燕雀之乐呢？

试看大鹏，为了梦想而高飞，其志存高远，且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处事原则更值得敬佩。但若前方没有梧桐、练食、醴泉呢，或者即使有梧桐、练食、醴泉，但那些都是些心术不正之人有求于鹏鸟而事先为其准备的陷阱呢？大鹏是义无反顾的为梦想倾尽全力直至体力用尽长眠于地，还是阿谀谄媚、极力讨好那些为其植树、供食、饮水的人呢？大鹏既是神鸟、瑞鸟，答案自然很明确，他必会为了自己的鸿鹄之志而倾尽全力，决不委身求全，更不允许自己的志向中融进一粒沙子。怀揣鸿鹄之志的人比比皆是，但又有几人能至死不渝的坚守原则，即使奋斗一生也未能如愿依旧不改其行，像大鹏一样坦然接受失败呢？

燕雀讥笑鹏鸟高飞、井蛙像鳖夸耀生活，此诚然不对，但燕雀不像他人阿谀奉承、井蛙不像他人溜须拍马，他们饥则食、渴则饮、累则歇，生活快乐而洒脱，这不正是庄子所追求的逍遥吗？大鹏虽有鸿鹄之志，但无风力则不能翱翔，没有梧桐、练食、醴泉便不能实现，即便有如此诸多的不利因素和制约条件，他依旧不放弃、不抛弃，这样的情操是值得任何一个人学习的。但世人非大鹏，未必人人都有这般毅力，可是不能因为志向难以实现就误入歧途、变更气节。此时若是效仿燕雀、井蛙自得其乐，像陶渊明一般躬耕田园悠然自得岂不美哉？

由此观之，燕雀之乐、乐得洒脱、活得逍遥；鸿鹄之志、志向高远、傲然脱俗。我等众人既无燕雀这般潇洒、也无大鹏这般傲骨，又怎能轻蔑燕雀之乐，妄议鸿鹄之志优于燕雀之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