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

木头


这是城中村拥挤街道里最安静的角落--四川饭店,是那种门跟房间一样宽的快餐店。凌乱的五六张桌子,做饭的灶台像人脸上被打肿了的眼睛突出到门面外。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高贵的人,为了犒劳在每一天的憋屈中酸痛了的腰腿和干渴的眼睛,我常会在傍晚围着住的地方螺旋着往外游荡,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找地方吃饭。我也会来这里,然后同样偷偷观察着各样的人群,各样的表情,猜想着他们的心事回忆和忧愁,当然也有快乐。

今天我又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瓶邵阳老酒,一个小菜,装满饭的碗搁在最面前,右手用筷子大把大把的往嘴里搅着饭。嚼几下后狠狠的咽下去。翘着二郎腿,由于很靠近桌子,左脚直接高高的伸到了另一边。拖鞋上有厚厚的泥土或者石灰,那种脏像长在了鞋上,就像时间把沧桑深深的勒进了他的肌肤,再也抹不掉。左手小臂放在腿上,像刚干完农活的男人那种满足和骄傲却带着疲惫的坐法。只是左手手腕明显往下扎着,仿佛像借着腿和桌子藏着些什么。是的,我忘了,他左手只有两个手指,从无名指到大拇指的鱼际部位别切掉了。有些难看,当他熟练的挥动着那分开的两个手指握上杯子时,有点像看到科幻片里的外星人将他的前肢晃过了我的眼前。

我插着耳机坐在他斜对面,里面是张玮玮淡淡的唱着白银饭店,音乐神奇的圈出了一个别样的世界给我。我现在看到的一切,仿佛只是趴在银幕上看着电影,但这个人是主角,我时不时看他的手指他的眼睛还有他吃饭时的表情,此时的老板、老板娘还有其他晃动的顾客就像角色演员或者跑龙套的,只是为了衬托和牵引主角的感情和生活。导演很成功,我在猜想他的手可能是模具机冲压掉的或是被什么割掉的,但他回老板娘时说他在帮别人刷墙,那时他的眼睛闪过一些小小的骄傲和炫耀的光芒,我想他的手指更有可能是被钢筋或水泥板压掉的。我将NAno的声音调小了,老板娘问他有没有45岁,他说差不多。老板娘问他属什么生肖,他的眼睛有些游离的说不知道,大概四十多。声音快速而细小好像怕别人听到。我在想他是哪里的,有没有老婆或者小孩,至少有亲人吧。他一定小时候很疯的玩过,开心的梦过。曾幻想,有一番事业,有个娇媳妇,两个白胖娃。直到他需要赚钱养糊自己,直到他手残了,他才发现这么大的身体失去这么小的一块会让他产生绝望的感觉,会痛彻心骨,又发现时间不仅可以在你的身体上打上疤,也可以在你的世界打上疤。让你重新支起另一片天,虽然阴暗灰霾,但快乐和痛苦总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吃晚饭我回来了,他在哪个角落呆着?世界真奇妙。同一时间不同空间可以穿越,同空间不同时间只能努力回忆,可在同一时间和空间的我们也大多会在不同世界孤单徘徊。我无法去,你不能来。甚至不敢尝试短暂的关怀。无数莫名的心痛和同情。想写一首歌叫(只谈一天的恋爱),歌词大概会写:

你说我们有太少交汇的世界,

我醒来是你正进入黑夜,

我说有些事你也并不了解,

我会为莫名的你心碎,

但我们都会饿会渴,

有时我可以给你雨水,

我们都会痛会笑,

有时我可以听听你的骄傲和无聊。

时间很奇妙,

难道明天一定比今天重要

或是永远肯定长过一秒

我只想有完整的一天

这一天醒来你在身边

看阳光懒懒的爬上窗台

时间也会平铺开

我只想静静呆在你身边

这一天我们的世界没有人往和来

嬉戏打闹和欢爱

不用担忧明天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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