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表情

前些日子，父亲想趁着复查胆结石的机会，把两个孩子带回老家过一段时间，可是两孩子都在补课，这事一直都耽误着。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我和大哥商量，还是尽早让两孩子回家吧。早晨七点半在小区门口等父亲，每次他们来安庆，都是大包小包的，这次给我们一家一袋米，十斤油，还有时令蔬菜。来来回回，把我都累P了，我埋怨父亲：带什么带啊？这里又不是买不到？父亲嗫嚅：“家里也没什么可以帮你们的，能来就只能带这些东西了。刚才司机也说，这车给我一人开的，后备箱里全是我的东西。”我怔住了，父亲一直想帮我们，尽他最大的努力，可是我还不领情。而他为了帮我们，还忍受着别人的白眼，我怎么这样无知呢？怎么不能体谅父亲呢？

想想过去的三十年，父亲对待我们的态度一直在变化，在我小的时候，一直很害怕他，认为他很严厉，很少看到他在笑，我们稍不规矩，他就恶狠狠的批评。有次我和哥哥趁他上班，没有写好作业，就溜到小河边去钓鱼，正当我们悠然自得时，一个有力的臂手将我们小鱼竿折断，猛回头，父亲非常生气地站在身旁：你们不把作业做好，就出来玩，怎么分不清轻重啊？回家后罚站一小时。那时的我们认为老爸好狠啊，一点都不近人情。父亲的表情是僵硬的。

等我初中毕业时，当时很流行买户口上街，父亲也希望我们不要重走他的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勤苦劳作。东拼西凑出三千块钱，让我读机械技校，一是希望我能顺利农转非，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二是希望我有一技之长，到哪都吃香。在他的坚持下，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市里，学了技工知识。可是非常不幸运的是，从我那届毕业的开始，国家不安排就业了。我开始流离失所的寻找工作，没有像我上学前预想的那样好，父亲的表情凝重中透着无奈。

后来经过几年的颠簸，我终于在市里有了自己的窝，结婚生子，父亲为了帮我装潢房子，从老家带人来帮我，说老家人做事实诚，其实他是怕我多花钱。100多平米房子用的沙，都是他一肩一肩的驮上6楼的，我心疼他太辛苦，要找搬运工。父亲却极力反对，你能在城里立下脚跟就很不错了，我本来就是做粗活的，没事的。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

去年底，听母亲说，父亲经常肚子疼，让他去检查，他一直都不同意，还坚持上班。在今年春节前几天，父亲实在是疼痛难忍，这才到门口的小诊所去看看，可一直不见好。他还是扛着，生怕多花钱，后来诊所的医生要求他到大医院，就这样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先到乡医院、后到县医院，在大年三十夜，包车到市立医院。终于发现原因，胆结石，颗粒很大。这个年，让我终生难忘，父亲被病痛搅得痛不欲生，想在我面前装作坚强，可是发作时，汗珠只往下流。我痛恨我自己，要是我经济条件好，父亲怎么会一直拖着，要是他有什么事，我怎么原谅自己啊？父亲的疼痛让我心疼不已。

和父亲一起把东西搬到家后，给他倒了水，然后在他旁边坐下。他的头发有点乱，白了很多，黝黑的脸颊上也多的是几道皱纹。但是这次是来接孩子的，父亲心情很好，时不时的都露满足的笑容，我知道，他是开心的笑，他对我这些年曲折前进是认可的。他现在和我聊天，带着商量、变的客气了，在他眼里，我这个儿子已经能做顶立柱了。为了父亲的笑容更安详，我要努力！父亲此时的表情是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