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吗？我下周二飞上海，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叮咛一声轻响，手机屏幕上跳出这样一条消息。
我点进去，发消息的是老叶，我问他，怎么突然有空来上海，上次听强子他们说，你最近很忙，已经放了他们好几次聚会的鸽子了。
“嗯，最近的确事情很多，这次来上海也是公务，和上海一家公司有项合作要谈，因为case比较大，交给其他人不放心，就我亲自来了。”
我飞快回过去，好，到时候发我航班信息，我去机场接你，给你接风洗尘。
老叶是我的前同事，我俩一起进的公司，搭档工作了好几年。他为人开朗热情，成天乐呵呵的，特别有亲和力，让人看了就喜欢。在工作上，他也是一把好手，肯吃苦，爱钻研。要是他那会儿不离开，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多半是他的，我还争不过他。
说起他当时的离开，我们其他同事还为他惋惜过很久。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他独自在上海打拼，父母在家里也没个人照料，回去是迟早的事。只是，他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享受上海的工作节奏和生活方式，所以，就总说再干几年就回去。
他的家乡小城离我老家不算太远，我也稍微知道一些，那就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生活节奏慢，好的工作机会少，大部分人都往体制内蹦，有能力的年轻人几乎都在离开。
当时，我问过他，你回去了做什么？他叹了口气说，应该会考公务员吧，或者考一个事业编制的教师。
我摇了摇头，你在这边做的这么顺，积累了这么好的工作经验，就这样把自己的路断了，不觉得可惜吗？他无奈苦笑，要不然呢？你也知道，我们那儿根本就没有我们这样的公司和工作，不考编制，我还能怎么办？
这次谈话之后没多久，头儿分来一个case，让我俩共同负责。忙了大半个月，总算要收尾了，我约他出去吃顿好的，唱唱K，放松放松。他埋头在电脑前，头都没抬，说，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咱周末加个班，把这事弄完。
我说，老叶，你这样可就没劲儿了啊，咱都忙活大半月了，就休息半天怎么了？再说了，今儿可是周末啊！
他说，周末怎么了？事情不用做完啊？来吧，跟我一起加班，工作使人快乐！
我挤兑他说，你说你一个迟早要回去吃安稳饭的人，这会儿这么拼，有什么用呢？
他的神色霎时黯淡下来，很快地又恢复了正常。他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老顾啊，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这么拼，除了能多拿点加班费和绩效奖，其他的都是白费？
我刚要说话，他抬手打断我说，你不用急着否认，我知道其他朋友也是这么看待我这个工作狂的。
“你们说的也没错，我是一个迟早要逃离北上广回到家乡小城的人，现在这么拼死拼活的，也没什么盼头。”
“可我总觉得吧，人生哪儿有什么白走的路啊，我们当下走的每一步，其实都算数。”
2.
后来，老叶的父亲突发重病，他要回去照料，索性就辞了职。
少了工作上的交集，再加上我们也都有各自的事，联系也就慢慢少了。只是看到他朋友圈的动态，我还是会习惯性地点赞，再评论一句。
他回老家后，参加省考，顺利地考上，成了一名普通的公务员。他父母对他的现状感到很满意，可他自己过得不开心，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有一次，他微信找我，找我要一些行业内的学习资料，这些资料仅供内部学习交流，市面上买不到。我被震惊到了，我说你都离开这行这么久了，工作上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吧，你还惦记个啥。
他嘿嘿一笑，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是觉得咱年轻人的日子不能过得太舒坦，得可劲折腾，我爱这一行，你也知道。
我发给了他。没隔几天，他就来问我，和我交流一些有疑惑的地方，时间是半夜。我调侃他说，也就是咱俩关系好，换了是别人，你这么大半夜的扰民，会被拉黑的，我跟你讲。
他说，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也是个急性子，这几个地方我没看明白，不弄清楚了我也睡不踏实啊。
我说，不是哥们儿我说泄气话，你都不在这一行了，还这么拼，没啥用的，你这些努力啊，都是瞎折腾，白费！
他叹了口气，很久都没有说话。
3.
之后再和他联系，是他新公司注册时，他请我帮忙给取个名。
我诧异地问，公司？你不是好好地在做公务员吗？
他说，也许我就不是那块料，还是适合干咱的老本行。之前，我们不是都认为咱这业务除了一二线城市，在三四线城市和七八线小县城开展不起来嘛？我回来之后，利用业余时间，跑了很多地方做市场调研。调研之后，我觉得这事能干，就是要换一下服务对象和业务内容。单枪匹马的也做不成个什么，我索性就辞了职，注册个公司，招些人，一起干好了。
他说的这事儿，我以前还真没想过，因为所处行业相对高端，我们习惯性地忽略掉了那些低消费能力人群的需求。
他的公司开起来之后，起初业务还比较少，但他心眼活，地推、电话拜访、互联网营销等方式一起来，慢慢地就打开了局面。
在这个过程中，他之前的积累就慢慢显现出来了。当时他在上海独立负责过很多项目，对整个业务环节全都门清儿，现在操作起项目来无比顺溜。
而他这些年一直在看各种行业资料和学习材料，一点也没因为离开了上海的公司而跟不上行业的发展，反而是对业务的形态和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之前经常周末开着车，亲自去做市场调研，研究当地市场，对民情的洞悉和体察也让他的公司在服务当地人群上更加精准和人性化。
我当初真的没有想到他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无论是他还在上海公司的时候，还是他回到家乡小城的时候，我都觉得他的那些努力是无用功，你说又不多挣钱，咱操那闲心做什么？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所做的努力全都没有白费：那些加班的日日夜夜，那些灯下学习的夜晚，那些走村串户的路，都沉淀下来，成了他事业最坚实的基石。
4.
接风宴上，酒至半酣的时候，我说，当时看你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以老板的身份杀回上海。
他嘿嘿笑了笑说，我也没想到我能有今天呀！不说了，继续努力，走一个！
我喝完杯中酒，问他，我们做个假设哈，如果你的努力什么也没换回来，如今的你仍然只是一个基层公务员，你当时还会那么拼吗？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缓缓点头说，会！一定会！
我说，为什么？没有回报的努力也是值得的么？
他说，人生又不像做生意，哪能做每件事都去考虑值不值得，有没有回报啊？就算是做生意，也会有亏本的时候啊！
“老顾啊，你知道这些年支撑我在这条路上不停地往前走的是什么吗？”
“是信念，是不甘平庸的信念，我觉得我是可以做点事的。面对生活的围追堵截，我一定要抗争！哪怕最后我失败了，还是被打回原形，但至少我拼过，我没有缴械投降。”
听他说完，我心里感慨万千。
我说，还好还好，苦心人天不负，你终究是把这条路走出来了，要不然我还挺替你可惜的。
老叶笑了笑说，就算我没出来创业，也没什么可惜的呀，不过就是之前的努力没有变成直接的经济回报罢了。可那些努力改变了我呀，提升了我的视野和格局，也锤炼了我的品性和韧劲，还强化了我的观察力、思考力和执行力，这些改变都能让我在新的工作里做得更好啊！
我点头称是，对对对，我算是发现了，越是计较得失和回报的人，越容易失去更多，反而是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往前闯、有拼劲的人，最后能成事儿。
5.
送走了老叶之后，我想了很多。
现在这个时代，有太多急功近利的人，他们无利不起早，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在心里那杆秤上称量一下，看看是否有利可图，能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可人生并不是100米短跑，而是一场马拉松，我们所做的很多努力当下是看不到回报的。因为它们的回报周期比较长，而相应的，它们的半衰期也很长，一旦我们努力地去做这些事，它们将会让我们受益终身。
很多短视而现实的人因为眼界和格局的局限，一生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瞎忙活，最终也没能做出什么成绩。
他们不会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有了希望我们才去努力，而是我们努力了才会有希望。
再说了，即便努力了也不能成功，难道我们就要混吃等死过一生吗？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写过这样一句话：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
如果人生只注重结果，那得有多可悲啊！能大获成功的毕竟只是少数人，而且我们每个人终究都是要死的。
可人生之美丽，难道不正是因为过程的精彩和无限可能吗？
但行前路，莫问前程，尽志无悔，就好了呀！
只要我们努力过了，就没有遗憾，而如果不去努力，以后的人生，我们都将在“我本可以”的悔恨里度过。
既然努力奋进是一天，浑噩度日也是一天，那我们为什么不让人生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呢？
做好了努力也可能没有回报这最坏的打算，也做好最充足的准备，然后再怀着最美好的期望去尽最大的努力，这才是人生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我们只管努力，东风他爱来不来！
管他努力有没有回报，拼过才是人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