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头散记

    洞头,浙江的一个海岛,温州的一个区。对我而言,它陌生到仅仅是一个可以读得上来的名词。仲夏时节去南方的一个海岛,对于一个体重超过200斤,特别怕热的胖子,有些考验的意味。

 小众,近年来一个风生水起的微信公众号。山西作家玄武创办。不知道创办之始,玄武想到过没有,短短两年时间,“小众”能有5万多的订阅量。在当下这样的一个时代,一个极为纯粹的文学类公众号,能有5万的订阅量,玄武真的可以骄傲一下。

 

洞头散记_第1张图片

 小众的首届文学奖颁奖仪式要在洞头举行。虽然对气温心有所惧,但,还是想去,出于对小众的喜爱,也出于对小众文学奖的敬重,被邀请,是我的荣幸。当然也有对洞头——这个有着海上花园之称的海岛的期待。

    在沉沉夜色之中抵达洞头,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加上餐时那几杯酒,我希望我可以睡个好觉。

  凌晨三点,我被自己潜意识里初抵异地的新奇叫醒,翻了无数个身之后,我再次被自己打败。我常常为自己这样的一个胖子却有着这样操蛋的睡眠质量感到疑惑和无奈。

  窗外,夜的黑已经变得虚弱,拂晓的天色微光缓慢却坚定地吞噬着原本无边无际的黑,并随之生长。我并没有看到日出,没有看到光明喷薄而出。光明不动声色的占领了世界,事物的轮廓次第显现,全无杀伐之气。也只有自然界中光明和黑暗的更替可以如此的敦厚随和。人类想要实现这样的更替往往生硬而残忍。

  房间的窗外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露台,稍远处,山崖、礁石静静地矗立在大海之中。海水,也如晨曦中初醒的少妇,动作慵懒舒缓。海浪更像是在抚摸而不是拍打她怀抱中的事物,一种不动声色的挑逗。当然,她会在某个时间完全变成另一种让人心生恐惧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她何时会以那样面目出现,上演狰狞和暴烈。

  海的上面并不空濛,云,清晰可见。低空中有丝丝缕缕快速流动的云,柔弱灵动,有点像山间的流岚。天的更高处,是静止不动,大片大片厚重的云朵。天上的云分出这样的层次,没有见到过。流岚倒是不是陌生,印象最深的是在山西晋城历山的舜王坪上,云低得几乎触手可及,不仅仅是因为海拔的问题,大雨初晴,艳阳高照,云是从坪上的草甸子里生长出来的。

  一动一静的白,流转、镶嵌在蓝的近乎空灵的天空上,那样的景致,让人有冲上去,拥抱并融入其中的欲望。

  露台是整幢楼房的一角,它的边界和我房间的墙还有远处的海岛共同限制了我的视线,我看到的海,海上的天,都足够深远,却不辽阔。我对海并不陌生,首次相遇,辽阔浩淼有摄魂攝魄的魔力,在不断的相遇之后,海的魔力渐弱,多了一种再见辽阔的亲切。这个黎明,狭长的海天,仿佛一条深邃的管道,一只海鸟形单影只地在这条的管道中起起伏伏,忽远忽近。这样的画面再次让我心生悸动,而且更加强烈。恍惚中我已经被裹挟着,随那只海鸟一起飘摇到海天的深处,思绪肉身随之弥漫消散,不知归处。这样的感觉并不常有,但绝不陌生,读书得悟也曾经带来过这样心境澄明之后,羽化飞升般的快感。如此,初到异地的新鲜还没有褪去,心里已经悄悄地滋长了亲切。

洞头散记_第2张图片

     仲夏时节南方的艳阳天里,一个胖子走在海岛半山腰的栈道上,汗如泉涌,不光衣衫尽湿,擦汗的毛巾都不时被汗水饱和,一拧,毛巾也汗如雨下。

     栈道随山势起伏连绵,一趟下来需两个多小时。对于一个胖子而言,实在不能说轻松,气温和体力都是考验。长征兄拿我走路的样子打趣的说法是:像山一样移动。足见我行动的吃力和迟缓。出发不久有身体不适的师长折返,我也有此念一闪,随即打消。选择对自己身体的熬煎是不是也可算作一种修行?

  还好,岛上树木茂盛,多有阴凉之处。涛走云飞,海风习习。站着迎风且有荫之处,用手扽直了衣襟,风从腰腹撞进来,再分别经过前胸和后背从前后衣领冲出去。一路吹拂我肌肤和肌肤之上细密的汗珠,海风的凉爽,最大限度地安抚了我燥热的皮肤,舒服到皮肤有些不由自主的抽搐。苦楚不断积蓄,最终得以宣泄,那样的快感,也是幸福的一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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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头随处可见石头房子,太行山的石屋也不少,二者最大不同是建房所用石材的体态。太行山的棱角分明,利如寒刃。洞头的质地看起来要比太行山里的还坚硬,只是线条柔和到近乎圆润。两地的石屋各自显现了南北的性格。不过洞头石屋顶上用来压瓦,抵抗台风的石块,它们的棱角还在,犹如海中巨兽嗜血的尖牙,仿佛是专门用来与台风厮杀的武器。

    午后,穿行在洞头的花岗村。据说这里某些石屋已有上百年历史。房屋都是临巷道而建,高低错落,星罗棋布。大多都没有院落,自然也没有院墙环护,偶有低矮的柴篱,也都遮挡不住窥探的目光。很多民居的房门都敞着,屋里的人和起居用具近在咫尺,屋内稍嫌昏暗但并没有妨碍屋内陈设的清晰可见。石屋古朴的外貌和屋子里现代的陈设,让人有瞬间穿越时空的错觉。

洞头散记_第4张图片


     

洞头散记_第5张图片

路遇一幢石屋,格外老旧。不知是不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其中之一。屋子间架不大,入深却比其他石屋都深。这样的入深,屋内本应昏暗,视线不清。有一老妪端坐在屋子深处,脸上的神色,皮肤的肌理清晰可辨,有些奇怪,那样的光线不像是来自电灯之类的照明设备。不由多看了一会。老妪身下样式和石屋一样老旧的椅子看不出是竹是木,岁月给了椅子太多的掩饰。其他家具和用具同样面目沧桑,却都气定神闲。椅子上的老妪平静地与我对视良久,面对我这样的不大礼貌的窥探,脸上仍旧一片祥和。

  再往前行一阵,蜿蜒盘转的路居然与那幢格外老旧石屋的屋顶持平。老屋的屋顶上开着不大的天窗,镶嵌着一块玻璃。解了时才有关光线的疑惑。

  时至今日,常常常温那些画面,回味那样光线之下的沧桑、安详和气定神闲。每每念及,不觉便要发一会儿呆,

 站在望海楼上——洞头的制高点。洞头都在眼里。辽阔的海,在不远处沉默不语。云,还是云,活泼生动。久久凝视之中它随着我的意念流转,变化莫测,姿态万千。我的心绪也随之飘摇,无法名状,也不能自已。或许越是飘渺的事物越能蛊惑人心。

 山下,向晚的洞头,灯影闪烁,烟火气十足。因为神游而落在最后,在林荫山道里如暮归的倦鸟般行色匆匆,间或从树木的间隙望见山下的灯火,感受到一种慈祥的召唤,心中生出略带伤感的温暖,刻意放慢脚步,让伤感和温暖不断积蓄,直至饱满到从眼眶里溢出来。

     一个美丽的海岛上,一群情感丰沛的人 的聚会,最忙碌的应该就是相机了。洞头凝固在手机或相机里的风景美的让人失语。那些美丽通过一个叫做微信的软件,瞬间得以天下流传。可以拿着闲来打趣的是两张人像。一张是五个光头的合影,我是其中之一。其他四位,有发,不愿意留,而我是真的没有。我大好的头颅在我大好的青春年岁时就已经荒芜。有当时身在千里之外的朋友看到这张照片留言:二十空?!可算一个哑谜。另外一张是我的背。白色亚麻上衣已经完全湿透,拍照时,老成持重的土路兄还特意抹了一把。拍完给我看,白色的上衣贴在背上,湿亚麻布的透明度高的让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后背的肌理,肉感到让我有些尴尬,自己揶揄道:看上去有点色情。这样的照片和洞头的风景一同出现,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清醒地认识到,那些曼妙的风景真的是在人间。

   每一个胖子都是辛辛苦苦吃出来的,我从来不或者说无法掩饰这一点。洞头的海鲜让我吃的心满意足。特别是血蛤、佛手、雀舌这三种贝,第一次吃到。它们在我唇齿之间盘桓流连,滋味和口感美妙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洞头还有两个第一次。

 小众首届文学奖颁奖仪式上,美女主持李燕容说,这是她参加的第一个没有背景音乐的颁奖式。于我,也是第一次。少了喧闹,多了因为郑重和尊重而生的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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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别的前夜,小露台上,一群人有一场关于文学的讨论。气氛祥和,却并不一团和气,观点的差异,带来不时的词锋激烈。当然在美景和酒精的作用下,大家也说了很多旁观者听来肉麻的话。肉麻不是众间互捧够友,而是与文学的肝胆相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且有幸身在其中。

      这样的两个第一次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离开洞头的当日,天南海北的众人按照登车的时间不同,批次离开。玄武有了些感概:看,一下子,风流云散。“风流云散”,我跟着念叨了一遍这个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风带着低空中的丝絮状的云快速流散 ,但天的更高处,仍旧有静止不动大片大片厚重的云朵,亦如那些让我们心生敬意的事物,镌刻于心,亘久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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