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判】
打倒“四人帮”以后,接着又否定了文化大革命,提倡“解放思想,畅所欲言”,很多人感叹得到了第二次解放。有些家伙就坐不住了,胆子无故放大,私欲不受节制,全国社会治安越来越恶劣。这里引用天涯论坛里的一个帖子概括当时的情况:
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连续发生多起影响极坏的恶性案件。
1980年1月广州市滨江东路发生了袭击、杀害民警的“滨江路事件”;
1980年10月,BJ火车站出现爆炸案;
1981年4月,BJ北海公园的三名犯罪分子劫持三名女中学生后进行猥亵。
突然的“犯罪的井喷”,已远远超越当时治安体制的管理能力,以至后来,出现了更大规模的暴力犯罪。
1983年,即便在孩子眼里,周遭并不宁静。
这一年开春,沈阳的盗窃抢劫杀人犯“二王兄弟”,抢劫横行大半个中国,杀害11人,令国人心惊肉跳。而仅仅过了1个多月,同样出身沈阳的卓长仁等人,竟劫持了国内航班,辗转到了台湾。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发生这样的案件让人们无法理解。于是,在那个“严打”即将开始的夏天,一切与案情有关的消息,如同一部连续剧,成为那个时候全国男女老少的集体记忆。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人们看到公安部门如同电影中一样,在全国城乡各处张贴悬赏缉凶的布告。
真正促进中央“严打”的导火索是“六·一六”事件。
1983年6月16日,在HLBE盟喜桂图旗,8名十几岁的社会闲散青年无事生非,酒后滋事,残忍杀死了27名无辜者,其中包括75岁的老人和2岁的幼儿,并有多名女青年被QJ。这帮犯罪分子同时还犯有抢劫罪、爆炸罪。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一起极为罕见的特大凶杀案。一时间,当地及周边地区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以至于人们对到喜桂图旗办事都心有余悸,在火车站都不敢出站台。
在这种法律被严重忽视,国家机器被严重挑衅的情况下,国家领导人不得不采取“严打”行动。“稳、准、狠”地打击各种犯罪分子。
统一抓捕行动不久,我们县就在县体育馆召开公判大会。不过,公判的当然不是我们临时行动队抓捕的那些犯罪分子了。
当时的体育馆,不是像现在的盖起来,而是挖下去。我们县的体育馆就是就着一个小山凹建成的。就是在山凹的中间挖开填平,山凹的一面就就着地势利用斜坡砌起观众席,其他三面才是从平地砌起房子围起来形成了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宽广的露天体育馆。
公判大会的前一天,我们县府饭堂就来了一群年轻的武警战士和我们一起吃饭,当然他们是另外摆桌子的,也不用像我们那样自己排队打饭。因为都是陌生人,我们互相间也没有打招呼,不过,我们这边的人还是感觉到了明天的公判大会肯定不同寻常。
第二天起来,早上的阳光就感觉比平时还灼热,预示着秋老虎今天不会给人们带来一个舒适的日子。上午九点,我们准时来到公判大会会场。会场四周观众席上,已经来了很多人,有的也许就是昨晚就在这里乘凉过夜的。会场的四个门口也都有很多人正在接踵行进。虽然现在已经完全包产到户,没有生产队了,但县城、乡镇各机关以及各个学校也要求准时进场,因而让每个走进会场的人都感觉到,今天这个体育馆,不论是观众席还是运动场,都会全部坐满了人。
我们县直机关就安排坐在运动场的平地上,主席台前。主席台上中间一排桌子,两边还各有一排桌子,都盖上了深蓝色的棉布,两边桌子的位置都坐满了戴着大盖帽,穿着白色或蓝色制服的人。主席台的后背墙上还拉着一副蓝底白字的大横幅,横幅上写的是“LA县公判大会”几个大字。
会议开始不久,两个穿蓝色中山装的男罪犯被两位穿白色制服的人和三位穿军装的武警押上台,都面向台下群众站在台中间。他们身后一位穿蓝制服的站起来,和罪犯核对抢劫杀人的详细经过,原来,这两个罪犯半夜抢劫杀害的邻村人,身上只有准备到南宁进货的三十多块钱。
核对确认后,武警把罪犯押下去,又同样的人员押上来一位穿白底花格寸衫的罪犯,经质询核对,这位是因私人恩怨而怀恨杀人。法官核实时,虽然他嘴上还不太服气地念叨什么,但杀人事实也低头确认。
接着,先前被押下去的两位罪犯又同样押上台,三个罪犯,十个押解人员一起站在台上。稍稍站定以后,高音喇叭里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很多,一个声音严肃地说“下面请中级人民法院某某宣读判决书”。
几千人的公判大会,直到这时表面上看都是很平静的,直到判决书念了三次“决定执行死刑,立即执行”的时候,也许是触动到了在场人的心灵,也许是在场人专心过度而失态,或许是罪犯终于罪有应得而有人如释重负,又或许是我离宣判主席台太近而产生了什么心理作用,感觉现场有点骚动。我抬头看一下高处的观众席,强烈的阳光下,有很多人伸长脖子探着头站了起来,而四周确实响起了很多小声而嘈杂的声音。
这时,呼啦一声,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迅速跨步上台,把挂着打红叉名字牌子的三个罪犯押下台。三名罪犯却都不肯挪动脚步,拼命撑住身体,企图钉在台上,但终究顶不住几名武警战士的押解。这时,一位撑红了脸的抢劫杀人犯大喊“冤枉,冤枉”,而旁边那位白底花格寸衫的死刑犯也大声喊出“人民万岁!”
三名死刑犯连推带拽分别押上了两辆解放牌单头厢车,每部车上的罪犯后面又站着十几名武警战士,这两部车的前后又有几部警车开道和押送,整个车队缓缓地在街上转了一圈。街两边挤满了刚从会场出来的人,只见三个死刑犯中,刚才乱喊的两个都被塞了一把黑布进嘴里,他们始终两手被反绑在身后,站在车上,脖子青筋暴露,满脸通红,好像在试图用力喊着什么。另一个好像已经晕死,面色灰黄,耷拉着脑袋站在车上,开赴刑场,准备伏法。
一个准备要押往刑场的死囚竟然喊出“人民万岁”这句话,让我感到非常震惊。他都已经杀了人,他都已经是人民的祸害,社会上有他这样的人,人民怎么还能万岁?难道他是说,他这样的人民的祸害被枪毙了,人民就能万岁了,这确实有道理,但这值得他青筋暴露声嘶力竭的在准备伏法时大发感慨吗?或者说,他觉得他虽然被枪毙了,但他的化身,他的代表,他的灵魂永远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想人其实很可怜,无论身在何处,心都在天上,但人却是一个天生飞不起来的动物。如果认清自己不是什么万物的主宰,对万物的存在谦逊以待,少几分贪婪,不心存侥幸,在各种诱-惑面前不放任自己,明白自己其实就像一个木陀螺,一阵快感,一笔横财,一个恢复名誉的欲-望,这些只是鞭着陀螺旋转的无数的鞭子中的一些鞭子而已,那也许就不会被真正强大的恒古永存的“法律”这条鞭子给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