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寻人 五

“妈……”身心被从未经历过的疼痛所支配，汗水与泪水混合着在我脸上倾泻而下。尹正孝被巨石男牢牢按在墙上，兰哥坐在原位死死盯着金百合。“幽都真是我的福地啊，来了之后净是好事。要是早知道死得越惨能力越强，我就去卧轨不割腕了。”金百合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眉头微蹙，下一秒却又笑靥如花。“最幸运的是遇到了这个女人，”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多美的女人啊，我第一眼见到就决定得到她，于是轻而易举地吸收了她的全部印记。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一定是老天对我生错性别的补偿。”她露出满足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嗔怪道：“就是名字太土了，叫什么‘白百合’，一点名媛气质都没有。”

“我要带着这副身体回到现世，做个活生生的女人，要不是你那白痴老爸，我早就成功了！”金百合愤愤地说，又故作慈爱地抚摸起我的脸，“所以乖乖把印记给我，一家人重叠的印记那么多，说不定吸干你就够了哟。”她说着把手伸向我紧握断臂的另一只手。“谢谢你的情报。”兰哥的声音穿过血腥味的空气与我粗重的喘息。与此同时，压着尹正孝的巨石男身上刹那间出现数条入骨的血痕，焰火般喷溅而出的血雨淋了金百合一身，让她发出尖厉的叫声。“锋利的刀刃，就是轻抚也会受伤。”尹正孝一步步向她走近。

“我有斩击印记，你伤不了我！”金百合颤抖着咆哮。见尹正孝无动于衷地继续靠近，又叫嚣道：“我也有冲击印记，拳打脚踢对我也没用！”当尹正孝离她仅一步之遥时，她猛地抬起手，空无一物的掌中射出一团模糊的空气。尹正孝条件反射般侧身一躲，箭步向前击中她的颈根，只听一串噼啪声，金百合全身抽搐晕了过去。尹正孝确认她失去威胁后迅速转身，扯下领带将我的断臂扎紧。“不用担心，只要手的印记还在，很快就能复原了，”他充满歉意地看着我，“不过这疼是真的。”“你刚才用了什么印记？”我虚弱地问。他腼腆一笑，轻轻抛起一个东西，落回掌心时我看清是只袖珍电击棒。“贾盖娜给你的小玩意儿吧。”背后传来兰哥不屑的声音。

“如果她还有电击印记呢？”我思考些问题来分散伤痛的注意力。尹正孝敞开上衣，只见左右内袋里分别插着一支瓦斯喷枪和一瓶急冻喷雾剂，“不信她是金刚葫芦娃。”“别废话了，把你妈那部分印记提取了。”兰哥不耐烦地说。见我犹豫，补充道：“放心，交易时一方失去意识，另一方即获得浏览印记的权利。选中你要的部分剪切粘贴下来就行了，不会把她抽干的，你也没那能力。”我看了眼金百合流涎的脸，牵起她的手，眼前出现了一个放满视频文件的文件夹。

我打开文件名是“白百合”的视频，播放起母亲的一生。大人的高跟鞋，塞满情书的桌肚，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话剧的台词簿，婚礼的祝酒词，分娩时的手术灯，奔出幼儿园的我。看到自己遥远的笑脸，我把进度条拖至靠近末尾的地方。安静的车内只有引擎和空调的声音，父亲微微转动着方向盘，母亲坐在副驾驶看窗外，两人一言不发。变速杆旁父亲的手机打破了沉默，他伸手去拿，却被母亲抢先了一步。“专心开车，我帮你看。”“放下。”父亲冷冷地说。母亲翻开手机盖。“放下！”“别以为你那点破事我不知道！”母亲将手机狠狠摔出，手机刮过挂在后视镜上的佛珠重重砸在仪表盘上。一声巨响过后，整个屏幕变成了红色。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兰哥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关掉视频，把它剪切粘贴到自己这边，完成时弹出一个新建文件夹，母亲名字的文件和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并列在里面。“有其它冲击印记的话一起拿了吧。”“那和猎印者有什么区别！”尹正孝反驳兰哥。“总比放在真正的猎印者那安全吧，何况它们的主人已经进入轮回了。”我逐一检查金百合文件夹里各视频的最后部分，找到一对无视信号灯横穿马路被面包车撞死的祖孙，和一个抄近路钻过剪开的铁丝网被货运火车撞得身首异处的村民。截取后，我的文件夹里多了三个视频片段。退出印记模式，面前的金百合已不是母亲的容貌，深V礼服空荡的胸口之上是张眉眼清秀的男人面庞。我记得他在浴缸里割腕的样子，却忘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