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时候我也会想男人啊

刚毕业不久在成人世界挽起衣袖厮杀的时候,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破落的租借房拂在我胳膊上,恍惚间就觉得惘然。

工作的倦态一旦摊在床榻上,心就开始空落落的,半夜爬起来把灯都打开,看着它们亮堂堂地瞪着我,身体的器官渐渐发出沉往海底的低吟,微弱地响起“你又是一个人了”这样遥遥的呼应。

我的十年闺蜜当时在深圳工作,她原本就好强,向来嘴巴不饶人,做起事情风风火火,是那种传说中很独立的女孩子,崇尚单身快乐,保持贞洁多年并引以为豪。

有一天下班后忽然在电话那头谈起我是否该回广东这样的话题,她说你就回来吧,我们住在一起,和读书时候一样,晚上下班了一起吃饭逛街。

听着我还在犹豫,电话那头她忽然说了一句,“亲爱的,我也会寂寞啊。”

这句话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想男人啦,”我赶紧嬉笑问道,“难得哟。”

“是啊,你又不回来,我想找个男人靠靠了。”

听到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大概也是活久见了吧。

我是很少会触及到“寂寞”这个词语的,按别人的话来说,是那种活在自己小世界里悠然自得的人,享受孤独,大抵是不可能会寂寞的吧。可是即使是醉生梦死的何宝荣,也会在繁华落尽的街头走回熟悉的那间房子,一遍一遍地,“黎耀辉,不如我哋重头来过。”“你只是寂寞了。”

这句话突然间涌上心头,给了我当头一棒。

我小心翼翼地翻到大学舍友的微信,扯天说地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会觉得寂寞吗?”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感觉得到她那被触醒的思虑。

“寂寞。”

“毕业后,很寂寞。习惯了宿舍,现在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洗脸,曾经的嬉笑打闹总是在空荡荡的浴室里回放。”

“很寂寞的啊,我一边这样想着自己,一边快快擦干脸上的水奔回被窝,窝着好像就会好一些。”

呐,原来我们都一样呢。

读书的时候,虽然也会暗地里喜欢某一些人而无果,被家庭施压过升学压力,校园小社会的黑暗也是无处不在,可终究还是单纯少年,身边有猪朋狗友呼风唤雨。

难过的时候K几首歌,哪怕喝杯奶茶走在街上,寂寞感都会很快被掩盖或者直接消失不见。身边都是一些一起闹腾、一起大笑、一起哭泣、一起憎恨的人和事陪伴着少年漫长岁月,即使是形单影只的寂寞奋斗时光到回忆起来也是不足挂齿吧,反正快乐和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互相交替,真实如初。

可是现在长成成人的模样之后,取悦自我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一个人住无论如何饭总是会煮多了。明明已经一天天放更少的量,买更少的菜,到头来还是很快就将自己喂撑,一开始怕浪费舍不得倒掉,慢慢就觉得倒掉也无所谓,这样一来把剩饭倒在垃圾桶里变成了每天都必须经历的一道工序。

即使是和别人合租,我也常独自加班,因为不想和别人聊不感兴趣的话题,非要熬到快晚上十点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洗完澡和衣服,刚好就是睡觉的时刻了。

庆幸的是菜市场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认真而有激情存活着的地方。

清晨上班的路上,熙熙攘攘人们互相吆喝着吃早点;新鲜的水果摆满街道,因为人多,街道被踩得湿漉漉的;偶尔还会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市,咬着包子一样一样地看,快到时间了一边和大爷招呼着一边赶紧往前跑。

到了傍晚,他们靠在自己的店铺里、三轮车上,细细清点着今天的收获,就是那股认真,让我深有共鸣,“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从商贩手里接过食物,这样想着于是我心满意足地得到了慰藉。

对我来说,食物总是能给人特别厚实的温暖感。

我会在某一时刻忽然想吃蛋糕,欲望兀自奔涌而来,想象着蛋糕上面铺满了柔软的奶油和绿色的猕猴桃,细碎的白巧克力安安静静地点缀在绿海中,真是正中我心怀。

另外还有榴莲酥,甜甜圈,鸡排汉堡。嗷,我还想买几份披萨。当最后的冰激凌从喉道滑下去,所有的食物传来冰凉一片的满足声时,夜里残留的泪痕被笑着的眼角挤进细细的皱纹里,消失不见了。

真好,食物真好。

橱窗里的诱人的包装,里面全都是让身心温暖起来的火焰。食物不是狗,不是猫,不是说来就来的雨,不是阴晴不定的人心。食物它不会离弃,不需要被取悦。

我们总是忙着取悦他人,却留下圆不尽的谎言给自己。我也开始意识到,现实与精神上的落差像蚂蚁一样悄悄啃掉寥落的内心。

啊,原来我也会寂寞的呀。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我练就了这样的技能:

面对半生不熟,甚至毫无共同点的人,我都能将聊天氛围撩得如火如荼。

我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摸清对方的喜好,自动将话题引向对方熟悉的区域里。一旦触碰到分歧,就会调动全身灵敏的因子迅速将话题岔开,拐到安全又愉悦的堡垒中。

互相道再见后,常常会收到信息:今天我很开心,原来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哦,下次我们再约好不咧。

实际上,我只是挥挥衣袖,并不想带走一片云彩。

这样看来,生活好像在演戏啊。

“我对人类的恐惧毫无消减,反而日益翻涌。但我对演技却日益精进,经常在教室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想必很多人像太宰治那样也是过着这般忘掉自己姓名的日子罢,为了让自己合群,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孤寂,混在人群堆里,从宵夜摊上摇摇晃晃走回一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

“说老实的,毕业之后,最可惜的是曾经的兄弟说好了要常回来踢球,结果还是很难实现。”

认识了好多年的兄弟常常在朋友圈吐槽,有了时间没钱,有钱了没时间,不是工作就是无趣的睡眠,乱七八糟的生活无从打理,这倒是还能怎么约啊。

每天都像个鱼肉罐头挂在公交地铁上,挂一副假脸,这么多天,还真能忍呢。曾经的朋友开始消散在各方,开始拥有新生活,组建新家庭,拥有新的回忆。

谁能帮得了你呢,已经疏离于你远在他方的人们啊,又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多少次的慰藉呢,还不是最终什么也不想说了,与一批带着假面具的若即若离的人夜夜笙歌,仍然还是寂寞。

连我那和我父亲吵了三十年架的母亲,在我们孩子都聚少离多的日子里,也开始和父亲握手言和。

“你们不在身边了,没人陪我说话,要是我俩还吵架,就会冷战很久,该多无聊啊。”我妈一边擦着手上的洗碗水一边塞了个梨子给看新闻联播正入迷的男人,“有人陪,总是好的。”她低声补充道。

陪伴果然才是最好的啊,有谁刚好都是能在枕边谈天说地、半夜只消得翻个身就会醒来听你讲心事的呢。

我有时发疯了会揪着人们说很多的话,一股脑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最终悻悻作罢。

因为你看上去不寂寞,我只能祈求被你同化,摆脱寂寞的欲望就像暗涌的潮水溢满河床,可是爱很简单,难的是了解啊。

于是我们只能一次次在失望转身后,将目光投向了温暖的食物,厚重的物质沉甸甸的,它们不是更有安全感,更容易取悦自己么?

“至于寂寞与否,你不理会我的时候才会感到寂寞。这是最真实的想法,因为我早就习惯一个人啦。”

呐,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每个提着易碎灯笼的孩子,“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直到有人走过来,把手轻轻放在我背上”。

文/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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