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变奏曲——第十一部分

Chapter 24逃离

随着火车嗒嗒嗒地驶出那座城市,来到空旷无垠的平原之间,向晚慢慢平静下来。外面不再有灯光,只是漆黑一片,偶尔会看得见两边斑驳的树影。她躺下来,把眼睛闭上,思绪慢慢地飘转回来,慢慢随着她向前方飘移。前方,在那座城市,将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燕羽帮她要到了联系雒冰天的方式,他的单位,他的手机,他的办公室电话包括他的家庭住址。可是,这些对于她又都意味着什么?到了那里,她会第一时间找他吗?再或许,自己可能把那个古老名城的名胜古迹都浏览完毕之后才去找他?请他当自己的导游又会怎么样呢?

向晚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一切都不能确定,就好像大脑和双腿都不是她的,都要听别人的使唤。这也许就是她一败涂地的根本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够果断,做事想事都拖泥带水,瞻前顾后,怎么能受到如此的打击和如此的委屈呢?今后是不是该改一改?是不是该果敢一点,对想做的事都确定一点儿?

迷迷糊糊地,这一夜到底过去了。天亮了,向晚开始变得焦灼起来。她想早点踏上那片土地,她想早些感知到他的气息。一夜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换了个人,不再回顾过去那些痛苦烦恼,她只想下了这火车,出了那站台,然后到一个她想去的地方,见一个她想见的人。

对面的铺位上,坐着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此时,正拿着一袋蛋糕和一听奶在吃早餐。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注意着的向晚。到底他忍不住开了口。

“女士,从昨晚上车到现在,也没见你吃喝过。你难道不饿吗?得吃点东西,离下车还早呢。”

向晚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看他,“哦,我不饿,谢谢。”

小伙子笑了,“一看你就不经常出门儿。我经常出差,差不多每个月都得跑一趟外差,我太知道出门在外和坐车的滋味了。那哪叫不饿呀?那是上火了。再说,不吃东西没关系,你咋也得喝点奶什么的,补充补充水分和能量。有镜子没?你照照你现在,脸色都成什么样了?我怀疑下了火车,你都没力气走出地下通道。”

这话倒是惊动了向晚。其实在刚才她说不饿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腹内空空了。事实上,此时她不仅仅饿了,而且还渴的厉害。尤其这小伙子这一说,她更是觉得浑身虚弱无力了。临上车时燕羽给她买了一大袋吃的,可她嫌重,只拿了一瓶矿泉水。

“谢谢你提醒我。”她说着,从包里把那瓶水翻出来,喝了一口。

小伙子把一听奶扔过来,“如果你吃不下去东西,就喝这个吧,光喝清水可不行。”

向晚刚要拒绝,小伙子连连摆手,“我可不像你,出门不带吃喝。不过我这次带多了,一会儿下车我嫌它们累赘呢,行行好,帮我消灭掉吧。”

向晚抬头看了看小伙子,笑盈盈的,很是面善,便接受了他的好意。小伙子见她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分外高兴起来,便热情地跟她攀谈起来。向晚得知,这小伙子就是A市本地人,在一家电子公司工作,经常出差。

“你到A市去做什么呢?看样子出差肯定不是,走亲戚是吧?”小伙子热情地问。

向晚摇了摇头,“我没有目的,就想出来走一走。总在一个地方,太累了,有些倦了,想换换空气,看看人家都是怎么生活的。”

小伙子惊诧地望着她,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遇到了生活上的难题。

“大姐,虽然我可能比你小两岁,不过我懂的不一定比你少。这些年总在外面闯荡,见的人和事也多了去了。跟你说,用一句不咋好听的话说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其实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吃喝拉撒睡,每天为了生活奔波。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难题,总会有办法解决。逃避绝不是个好办法。尤其到了外面,人情冷暖,你亲自体会一遍,就明白了。”

“谢谢你。”向晚轻轻笑了,“我都五年没出过家门了,外面什么样子我早都忘了,让我再体会一次,碰碰壁,吃吃亏,也许就更能珍惜曾经的日子了。”

“呵呵,说得也是,”小伙子也笑了,“A市有认识的人吗?”

向晚摇摇头,心里面虽然想到了雉冰天,可她却不能确定他算不算是她的熟人。她不知道他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小伙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一个女人家,没个认识的人可真不容易。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就打电话找我吧,如果我在,一定会帮助你的。”

向晚连忙双手接过,感激地连连道谢。小伙子笑道,“这没什么。我总出差,总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的,就特别希望遇到好心人帮助我。我的命还挺好,真的会在困难的时候就会有陌生人帮我。所以我对我自己说,如果可以,我也会尽量去帮助别的需要帮助的异乡人。”

泪水盈湿了双眼,头一次出门,能遇上这样的好心人,就算不再有什么交集,也足以让向晚倍感甘甜了。

火车终于驶进了A市。就算坐在火车里,向晚也感觉到了大城市繁华时尚的气息。仲威——坐在她对面的小伙子,帮她提着行李,带她走出地下通道,来到阳光明媚的站外。放眼望去,一幢幢摩天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队人流构成了大城市独特的景致。而她自己,就像一只蚂蚁,瞬间被淹没在洪流之中。

“其实大城市也没什么好的,要我说,还是在中小城市生活更滋润些。好好玩几天吧,玩够了,你就想回家了。记得有困难就联系我哟。”仲威把行李递给向晚,挥手告别。

已经和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了,此时的他,在做什么?已经快到中午,他可能正准备下班了吧?向晚站在太阳底下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就到他的附近找个住处停留下来。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到他身边去呢?就算没有什么企图,老同学见一见又有什么不对?而自己,能离他近一点儿,心理上也能有些许安慰,至少不会觉得那么孤独荒凉。

按照仲威给她提示的路线,她在站前找到了333路的站点,坐上了通往雒冰天单位地址的汽车。半小时后,她按广播里所报的站点儿下车。眼前,是一处幽静的院落,大门的两边,挂了写着××局的牌匾。他就是在这里工作的,他每天都会在这个门口出出进进。向晚提着小箱子,就站在那里,眼睛湿润了。

大门口静悄悄的。她看了一下表,十二点多了,院里的人都该是下班了。自己也该四下里走走,看看附近有没有小旅馆或女子公寓什么的,先落下脚再说吧。转回头,那一瞬间,向晚几乎惊讶得把箱子扔在地上。明媚的阳光下,她看到,他——雒冰天,手里拿个皮包,正惊讶地望着她。他的样子几乎一点也没有变,除了岁月在脸上刻下的痕迹,容貌,身材几乎和上学时一模一样。那一瞬间,向晚心里甚是欣慰,她终于看到的还是他本来的样子,而不是秃顶发福,肥头大脸。

“是向晚吗?”雒冰天半张着胳臂,脸上又惊又喜,嘴唇微微颤着,“真的是向晚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向晚一时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瞬间红湿,“是我,刚好我到这个城市来,顺便……来看看你。”

雒冰天缓过神来,大踏步过来,热情地接过她手上的皮箱,“我回家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给孩子买的套碟落下了,想着回来拿。不想竟然看到你,我还以为我是做梦呢,哈哈。看样子你是刚到吧?走吧,到我家去,以后就住我家,家里很宽敞的。”

向晚连忙拒绝,“不不不,怎么能去你家打扰呢?改天我有空,再去拜访不迟。如果你有时间,不耽误你工作的话,帮我在附近找个住处就行了。”

雒冰天又坚持了半晌,见向晚执意不肯去他家落脚,也就只好依了她。自己对这片区域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女子公寓。

“这里属高档公寓,比普通公寓要贵上三到五倍,但比旅馆还是要便宜多了,最主要的也还是安全,条件好,大多都是双人间,独立卫浴。很多单身的职业女性都选择住在这里。”雒冰天热情地介绍。

向晚听着很满意。两个人进来一打听,还有三两个位置是空闲的,向晚便跟着老板娘逐一看了房间,最终选了一处床位,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把东西安顿好,又跟了雒冰天下楼。

“我已经给我爱人打电话了,中午就不回去了,走,我陪你去吃饭。”雒冰天热情地说,“下午,我也跟领导请了假,好好陪你聊聊天。我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是不是?你这个人呀,同学聚会的时候,大伙都批评你,说你把全班同学都忘光了。”

向晚看着他热情地滔滔不绝地说着,那神态举止和曾经一模一样,心里酸酸的,苦苦的,总是有泪水不听话地往上涌。他说得倒轻巧,把全班同学都抛弃?他就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把大家都抛弃了?

“前边儿有一家鱼锅,重庆风味儿,味道相当不错,我们就先就近去吃这怎么样?以后啊,我会带着你,把全城的好吃的都吃个遍,哈哈,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宜。”

雒冰天看样子很兴奋,他该是很高兴见到自己的,这说明他并不讨厌自己。向晚这样想着,心里有些许安慰。就随了他来到那家重庆鱼锅店。雒冰天征求了她的意见,要了一锅麻辣草鱼,又点了几盘小菜,两瓶啤酒。

终于安稳下来,对面而坐,雒冰天才认真地端详了向晚,笑道,“向晚,你比上学时可漂亮多了。你看我呢?我有没有变化?”

向晚微笑,“没变化,还是那么英俊。”

雒冰天大笑了,“记得你上学时沉默寡言,什么事情也不爱靠前。记忆里好像都没听到你说过几句话?今天听见你夸我,怎么觉得这么好听呢?”

向晚又是一阵酸楚,枉了自己那一厢情愿的爱慕,他竟然都不曾听过自己讲过几句话?真是悲哀。

“呵呵,其实我跟你说过很多话,只是你没注意听。”向晚说。

“有吗?”雒冰天便认真起来,皱起眉头仔细回想,“真是记不起来了,不过在我印象里,你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寝室里有好几个男生都偷偷喜欢你,只是没人敢说,哈哈。他们说,感觉你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们,要是表白了,不挨骂才怪。向晚,你说现在回想起我们小时候的故事,是不是很好笑呀?”

强抑了心底的酸楚,向晚淡淡一笑,“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我都快忘光了,就不知那时候我正眼看过谁?呵呵。咱还是不提过去了,说说现在吧,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雒冰天轻轻点头,“是啊,青春年少的故事,再生动也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各自有家庭,过着平常的日子。我也是一样,毕业后,留在了这里,我爱人是我大学同学,很贤慧,彼此也了解,算是幸福人家吧。在这样的事业单位,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慢慢地也消磨没了,早都安于现状了。你瞧,这不也挺好?”

向晚点头,“我也觉得挺好,感觉你挺幸福的。”

“那你呢?这些年就唯独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样?”

“我离婚了,一天前。呵呵。所以才出来,想着散散心。”

“离婚?为什么?”雒冰天很惊讶。

“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向晚轻轻一笑,“婆家对这事很看重。我和我爱人感情还不错,但也顶不住来自家庭的压力。所以就散了。”

“那你来这里,真的就是为了散散心?”雒冰天很惊讶地问。

“是啊,我喜欢这座城市,想多呆些日子,又有你在这里,至少我不会觉得太孤单。没准儿,我也许会找份工作做做呢。”

雒冰天望着她,很有些难以理解的样子,“向晚,我不知道你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既然你能来看我,说明你还把我当成老同学,当成朋友。我真的很高兴。那就留下来吧,好好玩几天。然后我会陪你找份工作。也许,你可以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

向晚点头。

“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把你介绍给我家的两个女人认识,呵呵。”雒冰天笑说。

向晚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两个女人指的是他的妻子和女儿。看他话语之间洋溢着的幸福感,她的心里酸酸的,酸中又夹杂着几丝苦痛和自怜。

Chapter25排斥

向晚着实没想到,她在踏上这个城市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了雒冰天。如果不是他忘了东西,在下班以后又折回身来取,也许两个人的相见就是遥遥无期了。她还有勇气再站在他单位门口张望吗?

上天注定他们的相见,就如燕羽所说,他们之间注定有故事,注定有一个结局。一种宿命感涤荡着向晚的内心,她有些惊喜,有些惶恐,她暂时忘了此前的所有不快,只沉浸在突然相遇的喜悦之中。

雒冰天的状态不是向晚想像的那么差,他不是如燕羽所说的那样消极混沌。虽然安于现状,远远没有达到上学时他自己及大家对他所期待的境地,但是他还好,身材,容貌,都还是那么挺拔俊美,精神头也挺足,仍然那么开朗健谈。看样子,就好像看开了尘世的大隐一样,潇洒自如,轻松愉快。

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恋,他真的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对自己十分热情,但很显然,是心里没有一丝特别成分的那种单纯的友谊。

向晚想起燕羽说过的话,是觉得有点亏。这十年来,自己对他的一往情深,还有那数不清的梦,足以写成一本大部头的小说,可是,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真的不甘心,看着他灿烂的笑容,真不甘心。

可是也幸好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不然相见,会有多尴尬呢?向晚在心中暗想。两个人都鬼鬼祟祟,心有旁物,交往之间,又能有哪句话是纯洁的?不说别人,就连自己也会感觉这交往不正常。如是这样,此生竟可以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吃饭喝酒,甚至还可以游山玩水,又无男女之情的阻碍,不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儿吗?

雒冰天自然不知道对面坐的温婉端庄的老同学内心想的是什么,这位孤傲寡言的老同学从来不和任何同学联系,却突然从天上掉到他面前,这让他倍感亲切和开心,甚至略有一点荣幸。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大城市里,举目都是异乡人,能有一位昔日的老同学前来造访,于他,宛如干涸的土地突然注入一汩清泉,又新奇又清凉,他想好好呵护这清泉,让它尽可能多地为自己创造生动和活力。

“吃过饭,你就回去休息,然后我回家收拾收拾,再买些菜。有贵客来了,不能太随便,呵呵。等我爱人下班,把饭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你。”雒冰天热情地说。

“其实不用那么急。”想到这么早就接触他的家庭,向晚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就连这么早就见到雒冰天都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想象了,事情发展得有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是不用那么急,可是我急呀!”雒冰天认真地说,“你来了,我高兴。你还不是出差路过,是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想想,我怎么能撇下你一个人呆在公寓里?我希望你早点溶入这个城市的生活当中去,那自然就该早些认识我的家庭。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你介绍给我的亲人朋友们,然后让你早些真正安顿下来。另外,你总在外面吃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咱离得这么近,以后你可以到我家去吃饭,一个人在外不容易,能省就省省。”

向晚感动得红了眼圈,“瞧你,还想当我班长呀,管得这么宽?”

“嗨,什么班长不班长的呀,”雒冰天笑道,“你一个人到外面来闯荡不容易,有我在,就不能让你多受一点苦。不然,要我这老同学干嘛?

“你还和上学时一样热心,不过,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可不是求你帮我找工作的噢。”

“我想到了,你不打算求我。但你不打算求我,不等于我不打算帮你呀。”

向晚笑了,心里很妥贴,便换了话题问,“会经常有老同学到你这儿来吗?”

“有啊,哪年都会有几个出差或路过的。”

“你都这么热情招待吗?”

“对呀,难得大家有见面的机会嘛。一起喝点儿酒,然后陪他们出去玩玩。一般也就一两天的时间,不等尽兴就都散了。”

向晚听了,心里略略有些失望,她多希望他说,‘不是,对别人和对你怎么能一样呢?’可是,他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很坦荡的人,又有能力,又识大体,所有人都认为他前途无量。差不多所有女孩子都喜欢他,可是他从来不拈花惹草,言语轻薄,在她的心里,他就是阳光,活力,青春,无邪的代言人。

“不过,你不一样,你可能是停留时间最长的一个。”雒冰天笑着说,“咱们当年的同学,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说实话孤单得很呢。如今你来了,若是能留下来,于我来讲,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向晚微笑低下头,慢慢咬一块海带根儿。一切都比想象得要好,她第一时间就巧遇了他,这不能不说是天意。他还是那么英俊,热情,和她记忆里的形象不差分毫。而且,他对自己如此的热情,就好像是曾经的一对好朋友。也好,就以这样良好的开端开始吧,就留在他身边吧,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就让时间来说明吧。

吃过饭,雒冰天把向晚送回公寓,便回家准备去了。向晚只躺了一会儿,便向房东询问附近可有卖儿童用品的商店。初次去人家,不买礼物怎么成?却又不知道他的女儿有几岁,长多高。在房东的指引下,她来到一家儿童商场,看了半天,只好选了一套芭比娃娃,又买了一个旺旺大礼包,这才又回到住处躺下。

一个新问题这才跳进她的脑海里,她才来得及想到,雒冰天的爱人会是什么样子呢?想想当年的高中同学宁姗姗,身材气质学识都是一流,在她心里,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可是,宁姗姗弃他而去了,接替她的,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是那么漂亮吗?还是那么出类拨萃吗?听燕羽说,在他最失意的时候,是她安慰了他,帮他走出低谷,帮他留在了这座大城市。她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他一定视若珍宝吧?看他的样子,生活应该很幸福美满。

心里又是一阵酸涩,胡思乱想中,昏昏地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惊醒了她,房东太太告诉她,那位雒先生在楼下叫她呢。

向晚下地穿衣,整理形象。

“去见他太太,也是一个挑战。”她在心里说。

向晚换了件衣服,稍事打扮了一下,才提着礼物下楼。雒冰天正在站在门外的树下等着,见她拿了礼物下来,便笑说,“见面礼是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再不许破费了。”

向晚很高兴他没有假惺惺地说些推辞的话,他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让她觉得很舒服。这样的相处让她愉快,她愿意跟着他,听从他的指挥。

果然,雒冰天的家离他的单位和她的住处都不远。只消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他没张罗打车,一路上,指指点点着,为向晚介绍附近的环境状况。

“我爱人的公司离家远,她每天开车上下班。房子是我单位分的,因而我离得近,天天步行,还不错。以后啊,你就在这个区找工作,虽然离市中心偏远了点儿,但环境不错。离我近些,我还能经常照顾你。”

向晚微笑点头,就听着他唠叨着,然后跟他上了一栋七八层高的旧楼。

“这是我们单位的旧楼,结婚以后,一直住这儿。明年新楼就要建成了,也就是说,明年我就可以搬到新楼区去了。”

雒冰天说着,按响门铃,很快,门被打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叫爸爸。

“桐桐,快叫阿姨好。”他摸摸女儿的头,回身向向晚介绍,“这是我女儿,大名叫雒彩桐。”

向晚连忙把礼物递过去,一边叫桐桐好,一边换鞋进到屋子里。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普通家庭没什么两样,看得出他过的也是寻常人家的日子。厨房里有烹炒的动静,雒冰天便过去叫道,“姚蓝,客人到了,快出来我帮你引见引见。”

厨房门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笑盈盈地出来,只见她身材高挑瘦削,着一身家居便服,腰里系着围裙。一头长发随便地卷在脑后,容貌一般,但却透着一种精明干练。向晚在心底为雒冰天稍感遗憾,她该不是与雒冰天相配的那种类型的女子,他怎么会……选这样的女人为妻?

姚蓝笑吟吟地过来,寒暄着,同时也在用眼睛打量着向晚,“你好,向晚,早听冰天提过你了。我叫姚蓝,蓝天的蓝。先随便坐吧,我马上就把菜炒好了,然后咱再好好聊。”说完她转向雒冰天,“哎哟,老雒,你这位老同学长得可真漂亮,大美女。”

“你好,姚蓝,真是不好意思,讨扰了。”向晚客气地躬了躬身。

“你们老同学先叙叙旧吧,我马上就好。”

姚蓝又回到厨房炒菜,雒冰天让向晚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别客气,到了这儿,就跟到家一样。以前别的同学们来,都要到家坐一坐的。姚蓝都会下厨给炒菜,她都习惯了,呵呵。”

“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向晚问。

“本来我们是在一个单位的。她嫌工资低,没意思,就辞了职自己开起了公司。她家就是本市的,有些人脉关系,所以做得还行。这不,把全部家底都投进去了嘛,呵呵。”

“哦,原来是个女强人。”向晚点了点头。怪不得她的眉宇之间有那样不寻常的一种气质,原来是自己当老板的女强人。可是,以雒冰天这样的强势人物,又怎么会安心于事业单位,又为什么不跟妻子一起做事业,开公司呢?这一切简直都是谜。初来乍到,人家不说,自己又不好多问。只好把注意力转向雒彩桐。小姑娘长得像极了爸爸,看起来又聪明又漂亮。此时,正坐在沙发一角玩那些芭比娃娃。

“你女儿真漂亮。”向晚说。

提到女儿,雒冰天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人家都这么说。她像我,对不对?”

向晚点头,“对,真的像极了爸爸。”

“这么说,你就是在夸我长得帅喽,哈哈。”

雒冰天开起玩笑,向晚只好附和着笑了。她想说你本来就帅,却又觉得太暧昧,心里有鬼的她对着心无杂念的他,连玩笑也不敢开了,真话更不敢讲。

姚蓝叫雒冰天过去,帮忙摆菜吃饭。向晚连忙牵了桐桐的手,一起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四个人坐在桌前吃饭。向晚看到,桌上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又有两个现成的凉拌。

“呀,姚蓝的手艺真好,看着就有食欲。”向晚夸赞道。

姚蓝笑道,“平时太忙,也没那么多时间做饭。平时都是老雒做。这不,老同学来了,他怕丢手艺,这就急着让我回来炒菜。”

“嗨,我也不是怕丢手艺,我是想让向晚感受到咱们的隆重欢迎。”雒冰天笑道,“你说要是我不叫你回来,我自己炒两个菜对付人家,人家还会以为我在这个家庭一点地位都没有呢。以后在同学面前还怎么抬头了?”

姚蓝笑道,“听见没?原来是男子汉的虚荣心在作怪。我这不给足你面子了吗?哪次你同学来我不是回来笑脸相迎呀。”

雒冰天笑着为每个斟了啤酒,“说得也是,老婆做得确定不错。”

向晚见这两口子当着自己面一点也不掩饰地晒着幸福,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又觉得一声不响有些失礼,就轻轻一笑说,“真羡慕你们的幸福恩爱,我已经看到了。”

“嗨,其实就是开玩笑。”雒冰天笑道,“就是想让你们早点儿认识认识,以后,你要是想找工作,也许还要姚蓝帮帮忙呢。”

姚蓝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惊讶,看了看向晚,对雒冰天说,“以后?向晚不是来出差的?”

“是啊,这回这位老同学可不是过路的了,她可能会在这儿呆上一段日子,没准儿还会长驻呢。”

“为什么?”姚蓝把惊讶的目光转向向晚。

向晚有些难堪,也只得说实话,“生活上遇到了点状况,就是……离婚了,呵呵。我办了停薪留职,想着出来走走。现在也还没定下来以后怎么办。挺喜欢这个城市,本是打算玩些日子再说的。”

姚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热情地为向晚布菜,又张罗倒酒喝酒。可是,向晚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点冷意,那是来自于姚蓝的一种抵触和拒绝,她从她的眼神里触摸到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姚蓝这才有意无意地说,“向晚,在原先的单位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我是医科大专毕业的,毕业以后,分配到卫生局当科员。”

“一直当科员了?这么说,手上没什么过硬的手艺?”

向晚摇头,“没有。工作六年,就是混日子了,说起来真让人笑话。”

姚蓝看了看雒冰天,“老雒,向晚这种情况我觉得不适合留在大城市里。你看啊,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过惯了养尊处优的事业单位的生活。手上又没有一技之长,如今在这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下,想找到份好工作太不容易了。从头做起吧,年龄又大了,比不上那些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另外,也犯不上在底层低三下四地看人家脸色过生活。要我看,还不如选择中小城市,那里的生活水平不高,相对来讲生活要容易些。”

雒冰天听姚蓝这样说,立时反对,“我觉得你这样说不对啊,向晚就是从中小城市来的,人家有工作,不过是办了停薪留职,想出来换换环境。换做你,是不是也要到一个喜欢的地方去?没有一技之长,年龄偏大,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这个年龄也有这个年龄的好处,容易让人信任对不对?另外你看,向晚的形象多好?收拾收拾,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一点也不会比那些小姑娘差。如果有好的机遇,她完全可以争取,没有的话,她可以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刚出学校大门,口袋里没有一分钱的穷学生,在我看来,并不急需工作的人反而更容易找到可心的工作。”

姚蓝表情淡漠,冷冷地听完丈夫说的话,轻轻一笑说,“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不过我可以帮帮忙,在我周边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既然来到这大城市,那就应该往市中心走走,在这偏远的地方,也许还比不上小城市呢。你觉得呢,向晚?”

向晚感觉到了姚蓝话语间的丝丝冷意,作为女人,她能理解她的心情,换作是自己,丈夫把一个漂亮的离婚女同学弄到自己身边来,她也不会安生。

“嗯,姚蓝说得对。我先暂时在这儿住些日子,放松放松心情,到处转转。也许我会觉得在这里呆不惯,很可能玩够了就回去了,也有可能再换个城市看看。毕业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出过门,这次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地走一走。”向晚说着,笑着看雒冰天,“这么多年没联系,想着过来看看你,如今见你和姚蓝如此幸福,我看着眼热呢,可不敢再接着看下去了,再看都该嫉妒了。”

姚蓝听了向晚这话,眼神里才微微透出一点暖意,为她夹了一只虾,笑说,“来,多吃点儿。冰天这个人呀,就是实在,又是个热心肠。他光想着怎么帮你,却根本不了解你的内心,不了解你的想法。要我说也是,如果是我,又不缺钱花,干脆就好好玩一玩,把各大城市都走遍了,玩够了就回去。一个女人在外面不容易,容易吃亏,容易被误解,最终就是受伤害。尤其是你,长得这么漂亮,又不够强势,在哪里能让人放心呢?”

这话一语双关,说得向晚没一句词来回击。雒冰天却似乎仍然没理解上去妻子的意思,跟着说,“正因为不放心,所以我才怕她在外面吃亏呢。要是她能适应咱这里,能找份工作留下来,我们还能照顾照顾她。”

向晚听他这样说,急得连忙插嘴,“姚蓝,其实你们都不了解我,包括你老公。当年我们同班三年,却不曾说过几句话的,根本没有什么交往。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弱势小女生。其实不是的,我很坚强,例如,我的婚姻失败了,一方面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另一方面我也尝到了被第三者插足的苦痛。最终,我选择放弃一切,留下我的尊严。经历过这一段以后,我想,没有什么能打垮我了,我也立志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有尊严地活着,不会靠女色讨饭吃。我可以凭自己的一双手,哪怕是卖菜,拾废品,我也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活着。”

“说得好。”雒冰天叫道。

姚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特别的蕴意。她是个聪明人,立时明白了眼前的女人也是个聪明人,她读懂了自己的意思,她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在请她安心。轻轻一笑,举起杯说,“说得不错,是个聪明的好女人。我们干一杯吧,就为了刚才这番话。”

三人举杯干了,向晚拿起酒瓶为两夫妻倒酒,笑道,“关于我的话题就到这里吧,我想听听你们,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联系,好想听你们这对恩爱夫妻的故事。也向姚蓝取取经,怎么能当好一个合格的妻子?”

姚蓝便笑了,“嗨,其实呀,这夫妻之间就是互敬互让,尽量去包容,尽量去理解。你看我和老雒吧,大学同学,互相了解。人家都说我们俩不合适,一个是针尖,一个是麦芒,必定两败俱伤。可是我们还是结婚了,你看怎么样,这不过得挺好?”

“秘诀是什么呀?”向晚笑问。

姚蓝看看雒冰天,“针尖碰上麦芒的时候,不是针尖让开,就是麦芒退步呗。比如,谈到做事业,他就把空间让给了我。他让我出去打拼,他留守后方。他说了,两个人都那么尖锐,一起做事业一定会多生口角,不如就让一人说了算得了,反正彼此的能力也都信得过。而在生活方面,我就得听他的,人家把事业权让给了我,我不就得尽量满足人家的心愿?像这房子,我早都说搬到市中心去,住豪华公寓,让他也开车上班,他偏不,偏要住在这里,我只好依了他;再有,他的同学来了,不管我有多忙,都得回来下厨做菜,陪他的老同学喝酒聊天。例如今天,本来我有一个很大项目要谈,说好了今晚和对方一起吃饭,结果你来了,他要我回来,我就得把事情推到明天。说到底,就是我珍惜他,我把他当宝,你把对方当宝的时候,就不会埋怨他,痛恨他有时候很无理的要求了。”

姚蓝说这些话的时候,雒冰天并没有参与,他只是面带微笑不停地吃菜。但向晚被感动了,她听得出来,姚蓝爱他,她甚至纵容着他。所以,当她的爱情遇到威胁,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击,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动向,她都会把那苗头消灭。

“你真幸福,雒冰天,”向晚举起杯,“就为了刚才姚蓝这番话,为了她对你的爱,我们再干一杯吧。”

吃过饭,向晚便离开了,她知道,她不是这里所欢迎的客人,这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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