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是一种怪病

        每次回家最怕什么?挤车。每次离家最怕什么?挤车。为什么?因为这整一条梁上跑通渭县城的大巴车只有一辆,我们很无奈,司机师傅也没办法。偏远的农村道路设施落后,再加上这穷山沟沟里的经济发展不起来,所以愿意去跑车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宁肯硬着头皮出去打工,也不愿留在这土坷垃里头守着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近几年来村里边在外面挣了大钱的人都连家带口移居到县城或者大城市去了,家里的地也都没人种了,荒在山里,任野草肆无忌惮地疯长。

        这不今天为了赶车,我五点钟就起来了,到梁上的时候也就五点半左右。连绵的秋雨下得实在让人心烦,瑟瑟的秋风冻得我直打哆嗦。无奈,我只好把身上的外套往紧里裹了裹,两只手插进裤兜,双脚快速的跳动着,就像一只慌乱的袋鼠。虽然知道今天是国庆假最后一天,可没想到人这么多,车到梁上的时候已经六点二十了,十九个座位上不但都有人,而且中间的行道里也差不多站满了回校的学生。弟也在车上,他埋怨我说都说让我昨晚到他家睡,我没去,这下可好,只能站着了。好吧,见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了。一如既往,路上碰到的人几乎都被司机拉上了车,每次停车,司机都会喊“往后站,后面的再往后挤”。整个车不大的空间里面都是人,一个紧挨着一个,这不,旁边有人埋怨着:“再挤,再挤就踩脚后跟了,我也真是够了。”

        好在在离县城有一段路的时候,司机把我们安排在了另一辆大巴上。好歹我抢了座位坐了下来,身上那几道鲜亮的泥巴,应该是刚才挤车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可真是不容易啊。就在我斜着身子准备掏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我看到了梅,准确地说,不是梅,是一个长得像极了梅的女孩。

        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如水,两道剑眉,不怒而威,高挺的鼻梁,嫣红的嘴唇,笑的时候两只浅浅的小酒窝就开了花。齐眉的刘海,长长的马尾,耳鬓那两缕没扎起来的碎发,自然地贴着后脖颈。那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是那么地可爱,有着婴儿的娇嫩,却又不失少女的柔荑。你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股暖流都会向四周蔓延开来。她坐在那里,连周围的时光都变得是如此的安静,你连大气也不敢出,空气都在随着她的呼吸流动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似乎透着一种灵性的光,拥有洞穿世俗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转瞬的回眸,它们就能够洞察你全部的心事。当它们向你看过来的时候,你根本鼓不起勇气去跟它们对视,只能红着脸尽力躲避,因为你怕它们轻易地看穿你心底的那一点私心的小秘密。

        最近一段时间,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给她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每一次我都会想,梅大四了,肯定在忙着准备考研,忙着准备毕业论文,忙着好多不得不忙的事,哪像我这般无所事事。虽然已经在尽力地安慰着自己,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期待电话的另一端会有人接听,或者在消息发出后几分钟后会有人回,然而,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次放长假,我也没给她再发消息,可能是太忙,也可能是害怕再次失望。

        本来没敢奢望今年再见到梅,可真没想到就这么偶然地遇见了,虽然我已经确定了那个女孩不是梅,可我还是不得不惊叹世间怎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不说那精致的五官跟脸的轮廓,就连身高跟体型也是差不了几分,甚至她那往耳朵里塞耳机的动作,更是无可挑剔地像极了梅。也许是那女孩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她的双颊泛起了两片红晕,这倒使我“做贼心虚”了,我赶紧扭过头来,把目光移向窗外。公路两边的白杨,笔直地挺立在这片土地上,仿佛它们就是这片大地的守卫,时时刻刻都在站岗放哨,没有人替换,风里雨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落在地上的叶子,沾染着泥土,在这场无休止的秋雨里轻声呢喃,诉说着一场没有归期的爱的热恋。

        回过神,车又到了这个路口,还记得得了甲沟炎的那一年,我和小五,十一他们坐车,走到这个路口的时候,由于人太多,司机担心下山后查车,就让我们几个下车去坐另一辆可以“偷渡”的小面包车,我记得当时是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等到那辆小面包车,而那时候我刚动手术不久,那一段路我走得确实是很艰难,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始终是痛快的。每次坐车经过这里,我总要忍不住去想小五,十一,小七他们,这一整条梁,满满的都是我跟他们的记忆。而梅,虽然她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但近几年有见她的次数少得可怜,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梦里,印象中的几次,似乎都是在冬天,戴着粉红色的口罩,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齐眉的刘海,长长的马尾,长绒棉深红外套,紧身加绒牛仔裤,长长的靴子。就像,就像坐在车窗边那个戴着耳机双颊泛红的女孩。

        在看着那个女孩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丧心病狂地给梅发了条信息“你回家了”?当然,过了半天,手机还是没反应。我突然在想,我是不是病了?对,我一定是病了。时间一长,总会得一两种怪病,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就是整天茶饭不思,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一到了夜里,还会失眠,说怪也怪,这病不用药医,久了,自然就好了。

        我装了手机,看了看车窗边的那个女孩,她还是那么地安静,目视着前方,长长的睫毛底下,不断闪出一颗又一颗星星。她就乖乖地坐在那里,你依旧不敢有什么放肆的想法,任何一个不准确的词语,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她是美地那么地不容侵犯,就算隔着空间和时间,都能让你窒息。就像梅。

        我不再去胡思乱想什么,头后仰着靠在车椅上,轻轻地闭上眼睛。如果这真的是病,索性就让它病好了,哪怕是病到地老天荒,我只要这一刻的安安静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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