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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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峰用二十迈的速度在街上漫无目地的开着,车顶的警灯并没有开。他随手拿了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就任它自己慢吞吞的烧着,小小的一缕白烟向上,再散开。身边的实习警员张小飞咳嗽了两声,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李峰曾是X市的一名刑警,破案做事快稳准狠,两年不到就做到了刑警队小队长的位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接到通知去做巡警,局领导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面带笑容,好像是李峰提拔了一样,说:巡警的洞悉能力太差,总是和犯罪嫌疑人差肩而过,却又成了漏网之鱼,言传不如深教,李峰同志,这回你的责任大着咧!文件交到李峰手里的同时,局领导拍李峰的肩膀力度,和交给他一件无比重要的案子是一样的。

李峰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谁,哪句话说错了,怎就落到这般田地。到了巡警队,大家好像并没有要学习这位破案能手的意思,打了招呼之后就各干各的。最让李峰气不过的是分组的时候,巡警队给他分了一个警校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说是分组都是定好的,正好你们两个新人组一队。

绿灯剩余的秒数还有八秒,李峰算了算距离,狠踩了一下油门,十足的把握可以过去。噶吱,前面的白色吉普车还有两秒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停止线上,给李峰吓了一跳,一脚刹车也停下了,险些追尾。“妈的!”李峰重重的拍了下方向盘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北京的车上X市晃当个屁!”,白色吉普车的车牌号显示京P6X***。“这个交通岗的灯真他妈的长”,李峰显出十足的焦燥,好像有什么急事等着他处理。“你查查这个车牌号。”张小飞很意外接到第一个任务的理由,却也认真的打开了查询系统。“这个车牌号是假的!”张小飞核对了两遍确认没看错以后几乎是喊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李峰也显得兴奋起来,保持固定的距离跟着。白色吉普在一家饭店的门口速度减了下来,来回转了两圈,像是在找停车位。李峰看准了这个时机,挂档、加速、急转,吉普车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警车已经横在了吉普车车前。

李峰和张小飞下车敲了敲吉普车司机位置的车窗,示意司机下车,可是司机却显的格外的恐惧。李峰上前敬了一个礼,出示了证件,“我们是X市巡警队的,你涉嫌悬挂虚假号牌,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行驶证。”拿过驾驶证,名字是张红宇。这时车的后门开了,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警官,这个车是我们从外地买的,今天刚开回来,牌照还没来得及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车上还有孩子,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明天就去办车牌,这个给两们警官买盒烟抽。”说话的同时辛梅拿出了二百块钱。张红宇听了妻子的解释面色从刚刚的紧张激动缓和了些,重复了一遍妻子的话,像是在哀求。李峰摆摆手,说,跟我们回局里吧,我们调查核实一下,如果你们说的属实,自然会放了你们的。之后示意张小飞去开张红宇的车。


三人上了警车以后,李峰往局里的方向开,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个案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完完全全信了这对夫妻。后座上李梅坐在最右边,七八岁大的孩子坐在中间,左边是张红宇。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转个弯就到了,李峰打了左转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位置被冰了一下。“照直开,加速”。李峰这才反应过来,张红宇正拿着尖刀对着脖子危胁自己,那个被冰的位置,竟有一点点疼。李峰的大脑迅速的转着,这个时候必须得安抚嫌疑人的情绪,之后再想办法周旋,将其制服。李峰在左转道直行了。后面跟着的张小飞有点摸不清头脑,想了想,跟吧。可是前车却越开越快,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的张小飞在几个弯路之后就跟丢了。张小飞打电话给李峰,对方的电话一直响就是无人接听,张小飞马上叫了支援。


李峰的大脑飞快的转,想着怎么能给自己解了危机,却想不出,他想从镜子里看看张红宇的样子,判断对方的心理,可是车速太快,稍一分神就差点撞了路边的行人。“左转、上桥、加速……”李峰按张红宇的要求开到一个好似无人的村子,“停车!”李峰把车停下了,张红宇的刀仍架在他的脖子上动不得,李峰说,“兄弟,假车牌没多大事,你现在放开我跟我回去,今天的事,我当没放生过,你冷静冷静!”“别他妈的费话,消停点!小梅,你带孩子先下车。”辛梅的脸煞白,她抱着孩子开了车门一点一点往下挪,看得出那是未曾经历过的恐惧。“小梅你过来,拿着刀”,好像刀架在辛梅的脖子上一样,辛梅按照张红宇的指示机械的做着,辛梅接过刀时,李峰觉得这是个机会,面对面位置夺刀的练习是散打表演时大伙最爱看的,自然熟能生巧,何况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李峰用最快的速度将辛梅的手掰到后背,那把被开过刃的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李峰把着辛梅的手刚一下车,就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之后就看见张红宇开着李峰的警车跑了。一股浓烟卷着尘土。


李峰松了手,辛梅的眼泪线一样的流下来,她跑过去抱着儿子,捂住他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让这个孩子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幕一样。


鲜血打湿天蓝色的警服……


张小飞叫的支援队按着警车行驶的轨迹火速前进着,五辆车挂着警笛响个不停,看见躺着的李峰时五个刹车声此起彼浮。张小飞从第一辆车上几乎是跳下来的。“李队,李队,你醒醒啊”,指挥队长示意其他车辆继续追捕嫌疑人,剩下最后一辆带着昏睡的李峰和辛梅母子二人回了市里。


二十分钟以后,发现了被抢的警车,而人,已经不在了。


医院紧急做了手术,取了李峰后背的尖刀,还好这刀扎的位置不致命,一个星期以后,李峰偷跑出医院,誓要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


但是张红宇的身份却成了迷。张红宇是假名字。


李峰盘问了辛梅无数遍,除了我不知道,就剩眼泪了。现场提取的指纹在公安系统里没有匹配。唯一的希望放在DNA上。可是辛梅家刚刚被打扫,毛发找不到,用过的碗筷杯子刚刚被冲洗,像是有人刻意做的。警察确定张红宇回来过,但是他还会不会回来却不确定。警察蹲守了整整一个星期,却都空手而归。想从那辆白色的吉普车着手,查了发动机号,盗抢车辆,嫌疑人已被通缉,不是张红宇。


案子一筹莫展。


李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是怎么样的人会化名娶妻生子,是怎么样的人面对警察会拼死最后一搏。一定不是购买个盗抢车辆安个假牌这么简单,李峰想着想着竟走到了张红宇的家。卧室、厨房、卫生间,一间间走过去,什么都没有。关门时,门后那落了灰的空酒瓶引起了李峰的注意。


李峰小心翼翼的将它装到证物袋里。


“在酒瓶上提取到了DNA,经过鉴定比对,这个人叫付小朋,十七年前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网上通缉”。


这个消息让人振奋。但李峰却更是恨自己,一个杀人犯就这么从自己的面前溜走,对一个刑警来讲,是耻辱。


警察迅速提取了辛梅和孩子的DNA准备和酒瓶上提取的进行比对,虽然已过下班点很久了,但是警察加班,不奇怪,而这个班加的,李峰觉得,值。结果出来了,孩子是辛梅和酒瓶上的DNA两个人生的,也就是说,张红宇,就是付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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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朋。他差点忘记了这个名字。这是S省孤儿院付秀芬院长为他起的名字,希望从小孤僻的他长大后能够成为一个和气、友善的人。付小朋从小极具个性,且头脑聪明,是S省孤儿院仅有的获得奥林匹克竞赛奖项的佼佼者。付院长对他视如己出,不但让其随了自己的姓,甚至默许他与自己的孙女小林交往。


十几年来,他始终不敢回忆当年的种种,但是小林的笑颜总是时不时的在他的脑海里转呀转。付小朋用力摇了摇头,好像在努力地从回忆中将自己解救出来。通过几天的山路跋涉,今天他准备暂时告别他挚爱的妻儿,离开X市。


X市,地处三省交界,四通八达,是我国较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这也是当初付小朋留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的原因。只要在夜间偷偷度过最后一道卡,就不再是X市公安局管辖范围了。这样即便公安申请跨省侦查,光程序起码也要走上个一段时间,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脱身。现在眼前的首要任务就是睡一个好觉,给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


他在一家极不显眼的小旅馆开了两间房,都是二楼,一个靠近楼梯口,另一个在走廊的尽头,有窗。靠近楼梯口的房间是反锁的空房。若有公安查房,隔音不好的小旅馆能够及时的叫醒休息的付小朋,而那个反锁的空房间势必会为他争取到足够多逃跑的时间。


高度紧张的付小朋买了些啤酒和花生,想借着酒劲,让自己放松,养足精力。啤酒没有用杯,对着瓶一大口一大口地灌到胃里,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又想起了小林也想起了现在的妻子和儿子。


其实喝啤酒不用酒杯的习惯来源于一次孤儿院的家人聚会。按照规定,孤儿院的孤儿成年以后就要离家自立,或求学或工作。其实家也就是孤儿院,而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和一起长大的孩子们就是家人。在那次家人聚会上,付小朋遇见了开朗活泼的小林,院长提酒时,孤僻的付小朋始终不愿干杯,场面一度尴尬。付小朋有点后悔,又有些放不下脸,最后是小林打了圆场,“小朋哥不是不喝,他是想证明真正的男子汉从不干杯,直接吹瓶。”付小朋顺着台阶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一瓶,然后吐了一地。小林照顾了他一夜。


小林因医疗事故去世以后,逃亡的付小朋来到了X市,他不敢去大企业竞聘面试,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懂英语、会化学,只能蹲马路卖把式力气。后来,在一家小快递他遇见了辛梅。


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辛梅头上系着灰色围巾,把自己包裹的只剩下两颗小小的眼睛。两人为了争一块商业区的投递权吵的面红耳赤,却没有想到几年后自己会在这片商业区经营了自己的快递门市和家庭。善良朴实的辛梅一度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一名逃犯,甚至有了自己的儿子。

付小朋,男,化名张红宇,孤儿,1997年毕业于S省工业大学化学专业。1999年8月因涉嫌杀害S省人民医院医生刘某,在逃。这晚,X市刑警队召开紧急会议,临时成立了专案组。命案必破,这是他们的使命。李峰因为是唯一一个与犯罪嫌疑人有过正面接触的干警,也被列入专案组,专案组中唯一的一名巡警。


李峰了解了付小朋十七年前的故意杀人案,加之当天与付小朋两个小时之余的周旋,推测出,付小朋,高智商,有韧性,能吃苦,为人重感情却过分偏执,做事狠毒仔细,善于从对方的角度揣度人的心理,且极其了解警察的办案程序。这些特点给警察抓捕犯罪嫌疑人造成了极大的阻力。


“突破口只能放在辛梅和孩子身上了。”李峰排除了所有方案,咬着牙做出了一个痛心的决定。是啊,整个世界恐怕只有辛梅和孩子才是他在乎的了。


“备受瞩目的518持刀袭警抢劫案已有突破性进展,犯罪嫌疑人辛某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已被检察院逮捕,其子张某某被送往市福利院”最后的一句话是李峰特意要求媒体加上去的,画面上辛梅穿着X市看守所的黄色马甲,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镜头,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撂了下搭在眼前的头发。这条新闻被循环轰炸在省内的多家媒体上。酒醒后即将离开X市的付小朋也看到了。


我和妈妈不在,林林咋办?福利院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周过去了,公安部门所设置的所有关卡继续没有动静,市福利院来了一个申请领养孤儿戴墨镜的高个女人。女人坚持不看图册档案,要看所有孩子本人。当女人走在刚刚进入福利院不久的张林面前时,猛的抱起张林夺门而出,公安留守在福利院的便衣也被突发事件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一大一小两人以行车走远。


李峰接到消息后一边大骂同事酒囊饭袋,一边在市区地图上推理嫌疑人逃走的路线,市区内车水马龙,哪有那么多的警力和时间去调取监控,况且他李峰也不见得有那个能力调动情报中心的干警。


“带着孩子,必须要解决最起码的住宿和吃饭,又不敢回家…”李峰神经质般的自言自语,最后猛的拍了一下头,哎呀!这怎么忘了!


这天下午市公安局刑警队排查了市区一个月来刚刚出租成交的住宅,最后在一个破旧的工厂家属楼里找到了付小朋父子的踪迹。


“疏散群众,准备实施抓捕!”


怕事的房东早就偷偷电话联系付小朋了,声称家里有急事,房子不能租了,房租钱全退,这几天算白住,只要马上离开就行。付小朋发觉不对,原本楼下整天吵闹的孩子不见了,纳凉的老大爷也没有出来,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20名刑警带着40名特警分成6组 ,将工厂家属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成,李峰毛遂自荐申请率领突击组执行A套方案。这个活,傻子才和他抢。


门是虚掩的。李峰走到门口刚刚用手拨开门的时候,就皱着眉低声对后面悄声讲“是二苯醚,枪上保险。”


其实液化气本身是没有气味,二苯醚也不易引爆。为了使能够及时发现液化气漏出,根据国家相关要求,炼油厂特意在液化气里加了这种刺鼻的气体。


现在这种难闻的味道正是付小朋的防弹衣。


李峰知道行动已经暴露,索性阔步走进屋,看见了那张做梦都能梦见的脸。但没想到的是,那张脸上写的却是疲惫和释然。没等李峰说话,付小朋先笑了,诡异的笑,像是赢了场游戏。


“那一刀没扎死你并不是你命大,怕是你在阎王爷那的花名册上,写的是今天。”说着从背后拿出自制的炸弹。李峰忘了,付小朋,学的是化学。


“你死我死都无所谓,你放了孩子,张林在花名册上的时间,可不是今天。”才上小学的张林早被近一段时间突来的一切吓坏了,嘴里不断的喊“爸爸,我怕,爸爸我再也不想离开你和妈妈了。”


“林林听话,爸爸再也不会和林林分开了。”


“不要!”


三个月后,李峰出院了。面部、身体多处被烧伤。还好付小朋做的炸弹威力小,李峰到底还是没出现在花名册上的。但张林,却在。遗体整容的那天,辛梅被取保候审了。她看着张林小小的身体被一点一点拼凑在人形石膏上复原,却看不见原来的样子……

X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因破获十七年前重大杀人案,获集体二等功。李峰同志因抓捕犯罪嫌疑人时使用不良策略,导致无辜人员死亡,被记大过一次。


   X市公安局刑警队长在电视上大篇大幅的讲如何破案,我市刑警如何神武,唯独没提巡警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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