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里

（一）

我觉得怪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时值初春，就是人们每天都处在摆脱寒冬的感动和喜悦中的时节，河流开始映出闪烁的日光。河流，和风一样，穷其一生孜孜不倦地传达着季节所包含的生命力，惊人地分毫不差。

我在这样的季节里总是会毫无道理地，狂热地充满希望，眼睛变亮头发长长，想法设法穿上新衣服，东奔西跑去吃蛋糕喝咖啡，充满谈恋爱的干劲，拼命网购，梦想自己能发财。

“你这是在用春天报复冬天。”锦里说，一边打算把发髻梳高一点。他今天换上了一件红色的长袍，映着他的眉目。

我觉得怪是因为锦里最近不怎么工作了。当然他的工作也不怎么重要，但是凡人总是会对神的工作怀着不明就里的恭敬。

锦里是个神。这件事情不用怀疑，因为他从不避讳在我面前行神迹，比如突然消失，或者坐在半空，有一次还成功带我飞到了公司，在我险些迟到的那天。

按锦里的话说，我是“背负保护神命运”的人。

“保护”是一个动词，不是修饰“神”的定语。锦里总是在提醒我，从我初中二年级时。他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等着我考完期中考试回家，在我颤抖着对数学考试答案时现身，对我说了上面那些话。

十年过去了，我身边没有发生我幻想过的神鬼大战，诸神之战，锦里华裳破碎，剑指苍穹，一念成魔等等任何事件。锦里只是成为了我生命中一个习惯，把一位神讲成习惯似乎是不妥当的。

但是锦里既不肯给我任何超能力，亦不为我占卜未来吉凶，对于功利的凡人来讲，这样的神明，几乎可称得上是人生的负累。

毕竟我是“背负保护神命运”的人。

（二）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很久都不工作了，所以开始不信任我，对吗？”锦里把他腰带的一角捏在手里，慢悠悠地说。

“也难怪，以前我都要每天记录的嘛，最近十多天都没有动笔。

“所以你觉得我大概被天庭开除了，还不声不响地在你身边混吃混喝，企图让你养我一辈子。”

说锦里混吃混喝也许有些过分，但是他需要桌上放上水果、矿泉水，点上香，然后升到半空坐上十分钟左右，有时候短些，在他食欲不佳的时候。“矿泉水要娃哈哈的。”他反复强调。水果矿泉水没问题，但是点香这个事情太奇怪了，爸妈怀疑了很久，后来香薰蜡烛拯救了我。

“也不能说我不信任你，”我争辩道，“确实是没见过你整天没事干。”

“神是不会随便被开除的，除非触犯天条。”“……你是不是调戏嫦娥了？”

“嫦娥是虚构的神，七仙女也是。”锦里伸出手，一团幽幽的火光跳跃在他指尖，“我只是休假了。工作满十年了嘛，会休息的。”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言语之神不止我一个，他们会值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