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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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总是有一种声音让我在梦中惊醒，是大豆荚爆裂的声音，是镰刀割断玉米秆儿的声音，是烟囱冒着火星的拖拉机耕地的声音。当我醒来，却只有秋虫在梦中鸣叫的回声和阑珊的灯火。

这些声音从梦中传来，从远古的岁月里走来。

我喜欢在秋收后的大地上行走，成片的庄稼已被收割，深耕的大地如母亲喂完孩子后柔软的乳房。我可以在这片华北的平原上随意地走动，向东，向西，向南，向北。我也可以坐在大地上沉思，可以躺在大地上看湛蓝的秋天，可以俯卧在大地上嗅泥土的气息。

新翻出的泥土的气息千百年来未曾改变。我还嗅出童年的味道，这味道是耕牛的汗臭味，是驴粪蛋的酸臭味儿，还有东方红履带车烟囱里喷出的带着火星的浓烟味儿。杂草丛里乱蹦的蛐蛐蚂蚱，黄豆地里跑出的惊慌失措的棕毛野兔，天空上成群飞过的大雁以及远处如明镜的一片湖水。

这些构成了我梦中大地的基本元素。

梦中的大地是活泼的。满脸褶皱微笑着坐在田间地头的大爷，脚步匆忙却又不停说笑的妇女 ，灌木丛里捉蚂蚱摘酸枣的孩子。

梦中的大地是一首田园诗。耕牛在田头一边沉思一边悠闲地咀嚼，一阵风会把它口中流出的涎水吹成丝状，远处平静的湖水上几只野鸭游来荡去，一轮圆月挂在院墙外的梧桐树梢上，洒满月光的院子里，一家人刚刚收拾好下午收割的玉米。

梦中的大地是宽容的。她以母亲的胸怀接纳万物，人类是她最宠爱的一个孩子，微笑着任其刀耕火种，她不畏惧铧犁的锋利，因为疼痛就意味着耕耘和人类的繁衍。

梦中醒来，似穿越千古，望着窗外雨中阑珊的灯火，我的心似乎被猛地攫住。

从诗酒田园到灯红酒绿，从刀耕火种到机器轰鸣，从一马平川到高楼林立。

我向东，向西，向南，向北，都找不到梦中的那块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