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有罪.
你得死.
自首吧.
这些话对于常人来说于情于理产生恐惧,但是这些对于面前这个长得清秀的女生而言早已是一种习惯。
21岁那年,这些话如噩梦般已经伴随着她走过了七年。
暴食、贪婪、懒惰、骄傲、淫欲、愤怒和妒忌。
经历了28年,尝遍了人生的喜怒无常。如今,是生离死别也好,是世态炎凉也罢,在她眼里,千变万化的是人生,纹丝不动的是命运。
你好,我叫时栀。
Chapter 1
BGM:【独照-容祖儿】
盛夏。本该是多美的一个词,可是对于她而言,它是噩梦的开始。
夏夜,是萤火虫点缀着的静谧美好。深夜,褪去了白天的炎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夏夜难得的清爽。
等着那一道老旧的绿色,串起未知的站点:
暑假的开始,也许是他孤单旅程的开端。一如往年,朴灿烈趁着夜深人静时独自背上吉他,踏上了下乡的旅程。他不是一个贪玩的孩子,他的下乡不是为了逃避什么,只是为了陪伴5年前好心收留自己的老奶奶。
奶奶已经年过八十,她说,人老了毛病也都来了。她所知的毛病,是心脏病。奶奶无一子半孙,初次于田野相见便说很喜欢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看到男孩无家可归便知是异乡人,奶奶心疼他,便收留了他。
听奶奶诉说着过去,看着也让他心疼的奶奶,年幼的朴灿烈竟信誓旦旦地说,从今晚后每年暑假我一定来找您!
那年,朴灿烈十七岁。
转眼间又是一年。这一年,也是少年履行诺言的一年夏天。
也许,在满山怀抱的这里,遇见绿皮火车都是一种奢侈。
黎明之时,天微微发亮。火车轰隆轰隆地缓缓行驶,如步履蹒跚的老人在不慌不忙地向前进。终于恍恍惚惚看到那个小村的轮廓,慢慢靠近的视线如画笔般将小村描绘呈现。
朴灿烈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火车还没停稳他早已准备好离开,背上吉他,手提箱子下了火车。他停留于原地片刻,只想呼吸一口新鲜而久违的空气。比起繁华、人心向往的城市中心,他更喜欢这一片不被污染的净土。甚至可以说对他而言这里更像是他的故乡,他对它爱得深沉。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似乎有一种力量促使他前进,他感到满腔热血在沸腾,这次容不得他半刻的迟疑。朴灿烈提了提吉他包肩带,提起重重的箱子满心欢喜地大步前进。他迫不及待的心情让一切累赘随风而散,走在乡间小路,他就像逃脱牢笼而轻松活跃的鸟儿。
跨过一条条小溪,绕过一条条小巷,经过一户户流水人家,终于到达的目的地——时奶奶家。
去年的今天,朴灿烈还不似现在模样。一年之别,他长大了。接近这里前,朴灿烈还担心奶奶会不认识自己了。我现在可帅了,他想着笑着。
当朴灿烈站在古老而破旧的门前,玻璃窗上映射出的人影脸上充满着的只有惊愕。少年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这个白好似那桌子上放的白菊花。
大大的奠字和刺人眼球的黑白照片,照片里她在微笑。
朴灿烈放下了箱子,没扣紧的箱子在地上摔着撒了一地。地上不再干净的各色礼品是他偷偷买给奶奶的特色食物啊,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他只是不想她生活得那么委屈自己,他只是想让她好好享受这个世界,明白其实还有很多美好新鲜的事情。
如果她还在,一定会生火烧水等待他的到来吧;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又惊又喜笑得合不拢嘴吧;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像孩子一样跑过来抱住他;如果她还在,一定和往年一样激动得无法言语;如果,她还在……
心里的一阵刺痛,像是刀割血流。疼痛的眼睛,酸味的喉咙,突然一滴泪的滑落。
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今年,奶奶只留给了他空荡荡的屋子和被遗忘在煤炉上孤独的茶壶。是有多久了,茶壶和空气相处得都被氧化了,一层白白的氧化铝覆盖在上面,甚至应景。
如果明白想便知道现在对种种的幻想也只是徒劳,朴灿烈扶着渐渐生疼的脑袋试着推开大门。他嫌弃透过玻璃的景象不够真实,而在眼前时却又是万箭穿心般疼痛难熬的现实。
从小教育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奶奶也说过,所以朴灿烈记得不能哭。朴灿烈强忍着肿痛生热的双眼一步步走进遗像。
阴暗潮湿的房子更显得几分凄凉,在这样的氛围下独自面对这世上唯一真正疼爱自己的微笑着的时奶奶,心中一阵凉风携带来一阵凉意,酸楚的心思与它碰撞,最后促使足以表达心情的咸涩液体落下。朴灿烈把遗像紧紧握在心里,看着只会不断产生愧疚,他有太多的愧疚。
万物没有因为一个人而静止而改变,那黎明依旧,霞光渐渐显出了紫蓝青绿诸色。初升的太阳透露出第一道光芒,仅是一道光芒便足以将小村照亮,将奶奶的笑透得更加怀念。
朴灿烈把遗像放回原处,退了一步,真心实意地鞠躬三次后才揉了揉被泪浸湿而开始半干的眼睛。紧贴在一起有些沉重的睫毛发硬地好难受,朴灿烈用力地揉了揉抬起头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身影。她背对着自己,根据反射出的身影的方向。她披散着头发,身着黑色孝服,右侧头上戴着一白色发夹,出现在奶奶的卧房里。
她是谁?
朴灿烈稍稍挪进,找准角度正好看到了她的侧脸。她坐在奶奶床边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遗物,他一直看着她把最后一张老照片放进盒子里,合上,再封好。
朴灿烈厚着脸皮上前向她打招呼,而她只是红着眼不留心地看了他一眼便无下文,似乎她对他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
“请问,你是?”
朴灿烈叫住了她,记得曾经听奶奶说她是一个人生活,那么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又是谁?对他而言这是个谜,如果不知道便会是缠绕许久的谜,他只想快点知道真相。
她往柜子里摸索着,原来只是拿了块黑布把盒子包好随性地从朴灿烈身边走过。她没有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她的不理不睬,朴灿烈只是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自己是个陌生人。
灿烈没有一点的失落或是不开心,相反,他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最后看几眼。
她的脚步声在自己世界里渐行渐远,传来“嘎吱——”一声,那是老旧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走了吧。
他想。
良久,关门声并没有自然延续。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虚弱轻幽的声音:“你要去墓地吗?”
墓地?
他起初并没有太注意,在一秒的停驻下才意识到奶奶已去世的事实。他频频点头,不知所措焦急地从房间跑出来跟在女孩后面。
墓地并没有离开这块他爱的小土地,奶奶她依旧还在。
两人不说话一直走着,一点点走向山中。路越来越小,人家也越来越稀少。
这样的无人之地,天空偶尔掠过几只孤单的飞鸟。越往山里走温度渐低适度增加,山风吹得少年开始恐惧。他开始后悔了,渐渐放慢了脚步,正打算在上山之前溜走却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声音。
“时栀!”
眼前的女子停下,气喘吁吁的停在朴灿烈面前,她与自己年龄相仿,上下不过三岁。
原来,她叫时栀。
听到了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女孩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是林岸。
绕过朴灿烈,林岸走到了时栀面前。一副怜惜的样子看着她:“城里的工作我帮你找好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们下午就走。”
“谢谢你,林岸姐。”
告别林岸,时栀继续前往墓地。朴灿烈见着时栀离开,也正打算着跟上步伐,却被林岸拉住了手臂。而且,她说了一堆让自己莫名其妙的话:“时栀受过伤,她对任何花粉都过敏。看,你是男生,应该要有点担当。”
朴灿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生无头无尾的说着,自己并没有理解而她就走了。灿烈也没有拦住她太过多的追究,只顾着冲上前追上时栀的步伐。他从时栀手中拿过白菊花,说让我来吧。
奶奶的墓在半山腰。
这样的荒山谁会在意呢。
路的坎坷,对于一个城市的孩子而言是一种挑战。但对这样生活十多年的时栀而言,如履平地。
山路上枯叶成积,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路面撒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想爬到终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生也已如此,漫漫人生路,21岁的时栀今后的生活又将如何面对?
脸颊两侧的汗水在不断往下滴,害怕迷路害怕被遗忘的朴灿烈奋力前进,顾不得这汗水有多苦涩。艰难地一步一步前进,体力开始透支,想借助于路边的树枝前进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伸向他的一只手。
此时已是正午前后,太阳在头顶照着。即使是透过树叶从的一缕阳光也是那么的刺眼。
是幻觉还是事实。
她在对他笑。
“把手给我,马上就到了。”
是幻觉。对,就是幻觉。朴灿烈不断的对自己说,毕竟幸福来得太快会让人措手不及。不过,现在这不正是如此么。
抓着她的手勉强爬上了山。气喘吁吁地来到墓地前,急促的喘着气。
这还只是一座新墓,却早已铺满成积的枯叶。他乖乖地跟在时栀后面,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清理落叶。
如今的他回想那时,只觉得自己太傻了,不懂体谅女生。
娇生惯养的朴灿烈什么也没干,只是面对着山及山下的风景发呆。时栀拍拍沾有泥土的手,把花从朴灿烈手中拿过放到墓碑前。这时,朴灿烈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
时栀把花放好,点上蜡烛退了一步,紧接着她重重地跪下。与其说是跪下,更确切地说是无力的摔倒。被这一幕惊吓的朴灿烈意识到去帮扶下,却在挪进的那一瞬间看到白裙膝盖处鲜艳的颜色,好似一朵肆意绽放的红玫瑰,那么的刺眼。
临走前,她说,奶奶我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个常理是众所皆知的。对于上山都万分吃力的城市少爷朴灿烈而言,下山更将会是一种折磨。但事实上,朴灿烈并来不及顾及自身安全,当看到时栀的膝盖血不断流淌而出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帮她一次。她毕竟是奶奶的孙女啊。在下坡时,朴灿烈走到了时栀面前说我背你。
时栀是知道的,面前的傻大个如果自己拒绝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她只说:“你扶我吧。”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你是时奶奶的孙女?”
“嗯。”
朴灿烈没有因这个问题而继续延伸,他只是沉默着点点头。他不说,时栀更不说。
在一个缓坡时,时栀无意间看到了朴灿烈头上的树叶和一些遗落在他手臂的白菊花瓣。时栀抓紧的他的手臂,意识到时朴灿烈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自己。时栀没有解释任何,只是默默地掸去那些残留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他看她一清二楚。
沉默着行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平地。时栀松开了灿烈的手,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忍痛走回家,也不愿别人看到了说闲话。
时栀放开后一个人走在前面,朴灿烈慢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她。
“你要去城里吗?”
少年把憋在心里已成疑问的话说了出来,说了心里便好似一股气压消散般舒畅。
“嗯,去S市。”
听到答案后,少年欣喜地跑到时栀面前拉住她的手。
“真的吗?我家就在那里!以后有时一定要找我哦!”
“谢谢。”
她挣脱了开他的手,一个人离去。
那年,她二十一岁,他二十二岁。